棺盖裂开,声音还在耳边。陈默靠着墙,慢慢站起来。他左手按着胸口,骨头里一阵阵疼,像被锯子拉扯。阿渔的手还停在石棺上方,龙珠浮在半空,一根银线连进棺材,轻轻抖动。
里面没有尸体。
一具骨琴升了起来,颜色发青发白,像是吸了地底的寒气。琴上有七道凹槽,中间浮出一张脸,由光组成,看不清五官。但陈默一眼就认出来——是苏弦。
“八骨将……本该是守护者。”
声音不是从嘴里出来的,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陈默握紧斩虚剑,铁链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阿渔咬着嘴唇,肩膀绷得紧紧的。她的龙珠震动得越来越快。
苏弦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全白的,像蒙了一层霜。但他看的方向,正是陈默。
“你们以为骨尊死了,是天道塌了?”他低声说,“其实是人心坏了。”
话刚说完,墙上的符文突然变了方向。原本闪着金光的纹路变成暗红,像被血泡过。空气一下子沉下来,耳朵嗡嗡作响。
一个阴冷的笑声从四周传来:“蝼蚁也配听真相?”
陈默立刻抬手,左眼冒出黑焰,焚天骨狱张开。黑焰贴地冲向墙壁,却被反转的符文吞掉。火焰还没到一半,就熄灭了。
邪尊来了。
不是真身,是意志出现。
苏弦的影子抬起手,按向自己胸口。骨琴第七根弦“啪”地断了,一道血光洒在琴上,顺着纹路流进石棺。
“信我!”他大喊。
手指指向陈默眉心。
一股热流猛地冲进来,像烧红的铁棍捅进脑袋。陈默抱住头跪下,牙齿打颤。眼前闪出一幅幅画面——
星空深处,八个人站在巨柱周围。他们穿着古老的铠甲,拿着武器,背对着画面。中间一人很高,身上燃着黑焰,是骨尊。八人围成一圈,脚下阵法亮着金光。
这不是背叛。
是守护。
画面继续:巨柱崩塌,八人同时吐血,身体碎成光点消失。骨尊仰头大吼,一剑劈开星河,天空裂成两半。接着,黑色星云出现,缠住他的手臂,一点点把他吞进去……
“啊!”陈默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额头青筋暴起。脑子快要炸开,神经像被撕扯。
阿渔抓住他肩膀:“停下!再这样你会疯的!”
她想切断龙珠和石棺的联系,念头刚起,胸口就剧痛。银光从她耳后的鳞鳍溢出,顺着指尖传到陈默太阳穴,竟稳住了那股记忆。
最后一幕定格在一块玉牌上。
三寸长,漆黑如墨,正面有扭曲的字。陈默认得——玄明子戴过,敖烈也有,血罗刹死前掉的那一块,也一样。
这牌子不属于魔宗。
也不属于龙宫。
它来自更早的时候。
记忆突然中断。
陈默趴在地上喘气,鼻子流出血丝。右手还死死抓着斩虚剑,指节发白。阿渔靠在墙边,脸色苍白,龙珠几乎不亮了。
苏弦的身影慢慢变淡。
他站在骨琴旁,身体透明,像风一吹就会散。
“真相不在未来……”他的声音很轻,“而在你们走过的每一步灰烬里。”
说完,他化作点点光芒,落进骨琴中。
琴轻轻震了一下,然后安静下来。
棺盖完全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骨琴静静躺着。七枚调音玉都不见了,凹槽空空的。墙上符文恢复原样,金光闪了闪,也暗了下去。
密室重新安静。
只有陈默沉重的呼吸声,和阿渔扶着墙的手微微发抖。
他慢慢抬头,看着棺中的骨琴。刚才的画面还在脑中回放。八骨将不是叛徒,他们是守护者。真正毁掉飞升之路的,是那块玉牌背后的人。
邪尊不是敌人。
至少,不是唯一的敌人。
“你看到了什么?”阿渔小声问。
陈默没回答。他拄着剑站起来,腿还在抖。左眼的骨纹发烫,好像和那段记忆有了感应。他走到石棺边,蹲下,伸手碰了碰骨琴。
手指刚碰到琴面,一段信息冲进脑海——
一首曲子。
不完整,只有前四句。但每个音都带着杀意,像是用骨头磨出来的。
《八荒灭魂曲》的第一段。
这是苏弦留给他的东西。
不只是记忆,还有琴音。
阿渔踉跄走过来,手搭在他肩上:“接下来怎么办?”
陈默盯着琴弦:“找齐八骨将。”
“可他们都死了。”
“残魂还在。”他说,“就像苏弦一样。只要骨器没毁,就能唤醒。”
他忽然想起边境小镇那一夜,苏弦用自己的肋骨做琴弦。那时他就该明白——骨将不死,因为骨不灭。
阿渔看着他:“你要一个个去找?”
“不是我要找。”陈默站起身,把斩虚剑插回剑匣,“是他们在等。”
话刚说完,骨琴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声音,是震动。
像是回应。
陈默低头看去,发现琴上的一道裂痕正在愈合。原本断掉的第七根弦,开始凝聚光丝,慢慢重生。
这不是死物。
它在活过来。
阿渔后退半步:“它……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
陈默没动。他知道答案。
有人来了。
不是敌人。
是同类。
只有戴着骨戒的人,才能唤醒骨将的残魂。而此刻,三枚骨戒合成的钥匙,正躺在他怀里,微微发烫。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很轻,踩在石头上几乎没声。但陈默听得清楚。那人走得很慢,像是怕吵醒什么。
阿渔抓紧他的袖子:“不能待在这儿。”
“来不及了。”他说。
门口光影晃了晃。
一个人站在拱门外。
穿着旧道袍,手里拄着一根枯木杖。腰间挂着七块不同颜色的小玉,随着步伐轻轻碰撞。
叮。
第一声。
陈默的手按在斩虚剑上。
第二声。
那人抬起头。
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神,熟悉得让人心口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