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虚剑在手里抖了一下,陈默猛地睁开眼。天边那道黑色的裂缝还在,边上发红,像一道没愈合的伤。他刚才靠在石壁上闭了会儿眼,可身体里的骨头还在疼,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阿渔还躺在洞里,头上那圈海草发出的光比之前暗了。她眼角有一滴银色的泪还没干,粘在脸上,在微弱的光下闪了一下。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满是汗和血,又湿又滑。他把剑柄在衣服上擦了擦,重新握紧。
地底又开始震动。
这次不是一下,而是一阵接一阵,越来越近。他立刻转身,看向东南边的海面——乌云裂开的地方,海水翻腾起来。一艘破旧的战船从浓雾中驶出,船头挂着烂掉的帆,上面画着奇怪的符文。船撞上浅滩,发出沉闷的声音。
接着,第二艘、第三艘……三十个海妖跳下船,拿着三叉戟,踩着浪冲过来。他们皮肤发青,眼睛全白,嘴里发出难听的吼叫。
陈默没等他们靠近。他咬破舌尖,嘴里全是血腥味。他强行运转《玄骨炼天诀》,剩下的骨火顺着身体流到右手。他把最后一点骨火注入斩虚剑,剑轻轻颤动,发出低低的响声。
第一批海妖已经冲到十步之内。
他不往后退,反而往前冲,一步跳出岩洞,踩上浮石,扑向海面。左眼突然一痛,骨头纹路浮现,视线变得清楚。他能看清每个海妖心跳的节奏,也能看到他们关节怎么动。
他抬手,折断一根肋骨。
断骨从身体里抽出,带着血丝,在空中被骨火包裹。火焰顺着骨头烧,很快变成一支三丈长的标枪,枪尖燃着蓝火,照得海面发白。
“去!”
标枪飞出去,划破空气,发出尖啸。正中前面三个海妖胸口,直接穿透。他们的身体炸开,腥臭的血四处飞溅。剩下的海妖停了一下,但马上吼着继续冲上来。
陈默落地时脚下一滑,差点跪倒。体力只剩六成,刚才那一击用了三分之一。他喘口气,左手撑地,慢慢站直。
洞里的阿渔醒了。她勉强坐起来,身后龙尾展开——虽然只剩半截,但还有力气。她盯着那些海妖,忽然看见其中一艘船头刻着一个图案:红色骷髅,空眼眶,外露的骨头。
那是血罗刹的标志。
她心里一紧,想开口提醒,一只海妖已经冲到洞口,举戟就刺。她来不及多想,龙尾横扫过去,狠狠砸在船头。木头碎裂,整条船翻进海里,海妖掉进水中。
她借力跳起,落在陈默身边,声音有点抖:“船上……有血罗刹的记号。”
陈默没回头,只是轻轻点头:“我知道。”
第二批海妖又冲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折断一根肋骨。这次骨头一出来就在手里成型,变成一支短矛,矛头缠着强烈的骨火。
他用力扔出去。
短矛穿过空气,刺穿一个海妖喉咙,又钉进后面两个,三人串在一起倒下。火焰顺着尸体烧起来,照亮了黑漆漆的海面。
还剩二十多个。
他喘着气,额头冒汗。左眼的骨纹越来越烫,好像要烧穿皮肤。他知道不能拖了。这些海妖不是普通的敌人,他们是冲阿渔来的,不然不会带魔宗的标记。
他第三次抬手,再断一根肋骨。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能停。骨头迅速变成第三支骨矛,比前两支更短,但也更结实。他瞄准中间带头的海妖,用力扔出。
骨矛飞得太快,几乎看不见,直接击中胸口,轰的一声炸开。那个海妖连叫都没叫,整个人碎成渣。
剩下的海妖终于犹豫了。他们停下脚步,互相看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
就在这时,最后一个站着的海妖突然张嘴,大声喊:“魔宗大人一定会找到你们!你们逃不掉——”
话没说完,一道银光闪过。
阿渔猛地扑上去,龙爪撕开他的喉咙。血喷出来,溅到她脸上。她站在尸体旁,胸口起伏,龙珠的光忽明忽暗。
海面安静了。
三十个海妖全死了。尸体被潮水卷走,只剩下破碎的船和插在沙滩上的三叉戟。风吹起来,带着烧焦和血腥的味道。
陈默拄着斩虚剑,慢慢走回岸边。每走一步,断骨的地方就疼一次。他已经断了三根肋骨,全身都在抖。
走到阿渔身边,他低声问:“还能撑住吗?”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脸色更白了,龙珠的光快要灭了。她靠在他肩上,手指动了动,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们来了。”她小声说,“血罗刹……不会只派这些人。”
陈默没说话。他抬头看天,那道黑缝还在那里。刚才的战斗只是试探,敌人根本没出全力。这才刚开始。
他扶着阿渔回到岩洞。火堆已经灭了,只剩灰。他捡了些干海藻重新点燃。火光亮起,照出她脸上还没干的银泪。
他坐下,背靠石壁,右手一直紧紧抓着斩虚剑。剑柄沾满了血,刚才打得急,没时间重新缠布。稍微松手,剑就会掉。
他闭眼调息,想用《玄骨炼天诀》恢复一点力气。可刚运功,左眼的骨纹又开始剧痛,逼得他睁开眼。
阿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别练了。”她说,“现在强行运气,只会伤得更重。”
他看着她。她的眼皮在抖,像是随时会晕过去。
“我得守着你。”他说。
阿渔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按在胸口,压住龙珠。头上海草的光很弱,勉强没熄。
洞外海面一片死寂。乌云的裂缝没合也没扩大,就这么悬着,像一只冷眼看人的的眼睛。
陈默盯着洞口。他知道,下一波攻击不会这么快。敌人在等,等他们虚弱到没法反抗。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三枚骨戒还在,表面多了更多裂纹。他不敢再滴血激活,怕耗尽阿渔最后的气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阿渔的呼吸慢慢平稳,眼皮合上,像是睡着了。可她的手还紧紧抓着他手腕,没松开。
他也一直没动。
直到某一刻,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一滴新的银泪,从眼角悄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