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元年的初春,长安城尚裹挟在料峭寒意之中,东宫却已提前坠入了数九严冬。夜色深沉如墨,宫灯在呼啸的北风中明灭不定,将幢幢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骤然间,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打破了死寂!大队身着玄甲、手持火把的北衙禁军,在御史中丞崔知温(武媚心腹,以严苛着称)的率领下,如潮水般涌入东宫各门,不待通传,更无视东宫侍卫的惊愕与阻拦,径自分扑各处殿阁库房!
“奉旨搜查!胆敢阻拦者,以同谋论处!”崔知温的声音冰冷刺骨,在寒夜中传开,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
李贤自寝殿被惊起,仅披一件外袍,疾步而出,见状脸色煞白,厉声喝问:“崔中丞!尔等这是何意?深夜擅闯东宫,欲造反耶?!”
崔知温面无表情,微微躬身,礼数周到却毫无温度:“殿下恕罪,臣等奉陛下密旨,查勘东宫,搜寻罪证。职责所在,不得不为。”他手一挥,根本不理会李贤的质问,麾下军士如狼似虎地涌入殿内,翻箱倒柜,撬砖揭瓦,一时间,器皿倾倒声、箱箧破碎声不绝于耳。
李贤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几名禁军“礼貌”地拦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兵痞将自己经营多年的东宫践踏得一片狼藉。
不过半个时辰,,突然,几声刻意拔高的惊呼自后苑一处偏僻的杂物库房响起:
“报——!崔中丞!库房地砖之下,发现暗格!”
“报——!内藏制式明光铠十副,劲弓二十张,横刀三十柄!”
紧接着,又有军士自太子书房“搜出”数封笔迹模仿李贤、内容大逆不道、与所谓“外援”密谋“清君侧”的往来书信!
更有数名早已被控制起来的东宫低级属官、仆役,被拖至院中,在明晃晃的刀剑与刑具的“提示”下,涕泪横流地“招认”太子如何暗中积蓄武力、如何怨望君父、如何密谋不轨!
一时间,铠甲、兵器、密信、人证……一应“俱全”!火光映照下,那些冰冷的铁甲、森然的刀兵,与李贤那张因极度震惊、愤怒而扭曲的年轻面庞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崔知温看着眼前这“丰硕”的成果,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他转身,对着面无人色的李贤,再次“恭谨”地躬身:“殿下,人赃并获,铁证如山。臣……只好如实回禀陛下了。”
李贤踉跄后退一步,靠在了冰冷的廊柱上,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看着那些被“搜出”的物件,看着那些屈打成招的“人证”,终于彻底明白,这不是搜查,这是一场处心积虑、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构陷!母后……她竟是连一丝转圜的余地,都不愿留给自己了!
寒风卷着雪沫,掠过一片狼藉的东宫,也吹透了李贤那颗瞬间冰冷至死灰的心。铁证已“山”,而他,已成为这权力祭坛上,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