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攥着王勃的袖子拼命使眼色,指尖几乎掐进他的腕骨。这书生刚在南海龙宫丢了驸马之位,此刻还梗着脖子像根旗杆。她压低声音急道:\"阎王殿的生死簿早写好了,你当不成驸马是天命,交趾县闹成那样也怪不得我——那小龙女见面就亮剑,难不成要我站着挨砍?\"想起黑无常刚才说他父亲王福畴虽大病却能保命,她语气稍软,\"眼下要紧的是别进阎罗殿......\"话到此处突然顿住,眼尾余光瞥见黑无常的招魂幡在雾里晃了晃。
黑衣人拽开檀木箱子的力道太大,玄霜瓶和寒桂茶罐骨碌碌滚了一地,在黄泉路的青石板上撞出细碎脆响。黑无常的声音突然甜得像沾了蜜:\"妹妹,这些都是给哥哥的?\"不等玉兔点头,他竟蹦起来在她额角啄了一口,惊得玉兔踉跄后退,指尖慌乱地去捡滚到脚边的玉盒。
\"你们搞什么鬼?\"王勃的吼声惊飞了路边的磷火。黑无常脸色一沉,招魂幡\"唰\"地甩出声:\"书生骨头硬?在老子这儿,你那点酸文人脾气连黄泉路边的野草都不如!\"他踏前半步,靴底碾碎几簇泛着蓝光的鬼火,\"要不是看在我家妹妹面上,早让你尝尝枉死城的滋味了。\"
玉兔忙不迭插到两人中间,袖中寒香混着鬼市特有的腐气扑面而来:\"哥哥别恼,他是怨我......\"指尖轻轻划过散落的礼盒,玄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些都是广寒宫的土产,只求哥哥行个方便——我们宫里新收了两百个天河水兵伤员,正缺懂医的人。\"
黑无常的眼睛在礼盒上转了两圈,忽然笑出声:\"这有何难!我马上从阳间拘个大夫给你们,用完再把这书生押回来受审便是。\"见玉兔皱眉要收盒子,他慌忙摆手,声音却低了几分,\"不过说真的,这书生懂医?别是只会舞文弄墨吧?\"
王勃突然上前,衣摆带起一阵阴风:\"在下师从曹元神医,着有《医语纂要》。\"他盯着黑无常腰间的招魂幡,喉结滚动两下,\"去广寒宫总好过黄泉路走一遭......\"话没说完就被黑无常甩了个白眼。
\"多嘴!\"黑无常挥了挥幡,指向雾中隐约可见的溪流,\"去左边流连溪洗干净,找李婆婆拿换洗衣物——记我的账。\"见王勃面露难色,他烦躁地踢了块石子,\"黄泉路是单行道,你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省省心思吧。\"
玉兔望着王勃消失在荒草丛中的背影,指尖绞着袖中流苏:\"万一他......\"
\"跑?\"黑无常突然凑近,面上似笑非笑,\"这地界儿连孟婆汤都分三六九等,他就是想跑,也要问问我手里的幡答不答应。\"顿了顿,声音忽然放软,\"不过要说带人去天庭,历来都是玉帝批文、如来盖章,连你家太阴星君都得走流程......\"
\"哥哥有话直说。\"玉兔猛地抬头,寒眸在鬼火映照下泛着水光,\"为了那两百个伤兵,嫦娥仙子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黑无常突然叹了口气,招魂幡在石桌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还记得五百年前撕生死簿的猴子吗?如今成了斗战胜佛,地藏王菩萨见了他都得让三分。\"见玉兔面露难色,他压低声音,\"当然,你俩当年在广寒宫那点误会......\"
\"扑通\"一声,玉兔突然跪地,袖口的寒桂茶罐磕在青石板上:\"哥哥若有办法,就别绕圈子了。\"睫毛上凝着的雾珠簌簌滚落,\"天庭的差事办不好,广寒宫上下都要受牵连,我......\"
黑无常慌忙扶起她,招魂幡在手中转了个花:\"谁说要你亲自去求?那唐僧迂腐,可猴子身边还有个机灵的——\"见玉兔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忽然笑出声,\"不过去灵山得备些见面礼,你箱子里的玄霜......\"
玉兔破涕为笑,从箱底又摸出几个玉盒塞进袖口:\"哥哥想得周全。\"抬头望向雾蒙蒙的天际,广寒宫的方向连颗星子都没有,\"求你路上走慢些,等我带了通关文牒回来......\"
\"放心。\"黑无常踢了踢脚边的礼盒,玄霜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这招魂幡啊,专会绕枉死城的十八道弯,够他书生慢慢看鬼戏的......\"话音未落,眼前的玉兔已化作一道流光,只余几片桂花瓣飘落在青石板上,混着黄泉路特有的腐气,渐渐没入雾中。
他弯腰捡起滚落的寒桂茶罐,忽然瞥见石桌上留着半片玉简,上面用朱砂写着\"谢无常哥哥周全\"。黑衣人大笑一声,招魂幡卷起满地礼盒,远处传来王勃与李婆婆的争执声,混着溪流潺潺,在黄泉路的雾夜里,渐渐散成一片模糊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