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借着灯笼洒下来的光,看了看落水者的容貌,的确是个女孩。他忙起身,招呼船夫把她抬入船舱之内。那里里要暖和些,当务之急,要让她苏醒过来,这才能保证她活下去。
两个人已经顾不得船在岸边不断晃动,他们拎起她消瘦的双腿,让她头朝下,希望灌到她腹内的江水能够流出来,她被倒拎了一会儿,微弱的喊道:“放开我……”
王勃听到她的说话声,喜出望外,急忙和船夫把她放下来。
“把她面朝下,用酒精搓一下她的后背。”船夫顾不得更多,和王勃把她放在被褥之上,他们能有的急救方法就是把路上带的所剩不多的酒派上用场,为她驱寒除凉。
小女孩挣扎了一下,想站起来,却被王勃按下。她只好乖乖趴在被褥上,任由他们手忙脚乱地用酒搓她的后背。
把倒在碗里的酒全部搓没以后,两个人才停下,把她翻过来,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好,在她身上盖了被子,她害羞似的,低声说:“谢谢二位大恩公。”
王勃打了个喷嚏,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是湿透了的。
“安公子,您喝口酒,驱驱寒,咱这船上缺医少药,您别着凉。”船夫扶着王勃坐下来,把剩下的一口酒递给他。
王勃喝下酒,咳嗽了一阵,说:“船家,我们接着走。”
女孩目不转睛地望着王勃,旧相识一样,似久别重逢有很多话要同他讲,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王勃歇了会儿,去船舱另一侧把身上衣服换下来。船夫找了套旧衣服递给被子里的小女孩,叫她自己把衣服换下来。
两个人分别在船舱两侧换好衣服后,王勃来到躺在被子里的女孩身前,问:“这位小姐姐,你是何方人氏,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他只字不敢提她落水的事,深怕刺激到她。他推测她一定是附近山里哪户人家的,应该早问清她住在哪里,以免船行太远,无法把她尽快送回家中。
“我……我不知道。”她仰了仰头,看了看投进船舱的月光。
“你的父母双亲在什么地方?”王勃尽量用她能听得懂的方式问,“是不是在家中不太听话,被他们撵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这么问,才会以最快速度知晓她究竟来自何方。
她努力地想了想,说:“我一直和他们在这条江上的一条船上,从很远的地方来,要到岭南去……”说到此处,她停了下来,仿佛还要回忆一番,才能更为准确完整地回答问题。
“很远的地方?你怎么不和双亲在一起?”王勃急于弄明白,却担心这会让她更加紧张。 她紧张到说不出话,会更麻烦。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在船上生病了……连续几天没好,迷迷糊糊……好像听同船的人说我快不行了……听我的爹娘在哭……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不再那条船上……”
王勃心中顿时明白,这是个在船上得病昏迷之后,被父母误认为已死丢弃在岸边的可怜孩子,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前额,她没有高烧。他坐在她的身旁,无法得到她更多的信息,现在能做的,只有加快前行速度,尽最大可能追赶上她的父母,把她送回双亲身边,这样才能保证她能够更好活下去。他甚至可以给她一些资助,确保她的父母不会再因为她生病而将她遗弃。
可是如果追赶她的父母,他们就必须摒弃夜间前行,要昼夜兼程。可是白天行船无疑会让他们暴露无遗,更多的人会在岸上注意到他们,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被洪州府的人盯上。他们极有可能在某个地方正在虎视眈眈地等着他。
正当王勃犹豫不决之际,她慢慢爬起来,呢喃了一句:“我饿。”
王勃急忙去找吃的,待他回到她躺着的地方,她已经坐在船头。他吓了一跳,忙跑到她身旁,用力拉住她,嘴里不断地喊:“小心!要小心!”
他把她抱回船舱内,把一张烧饼递向她,她坐在他的身边,狼吞虎咽吃起来。
“你多大了?”王勃怜悯地看着她,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随口问了一句。
她想了想,答道:“我十四岁了,想和你们一起走。”她似乎猜出了他此刻的心思。
王勃苦笑一下,问:“你知道我要去哪么?”
“去哪都行。”小女孩一张烧饼落肚,有了些精神,回答问题的声音响亮了许多。
他们乘坐的船借着月光摇曳前行。
王勃望着迷茫的江面,看不清船的周围有什么东西,船桨周而复始划水的声音告诉他,他们一直借着夜色前行。前路有很多不确定性,现在多了一个女孩在船上,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性。现在他只是希望,他们的船能追上她父母所乘坐的船,能够把她交给她的双亲。
“你去睡吧,梦里有你最想去的地方。”王勃抚摸下她的头,安慰了一句。
她却没有睡去的意思,歪着头问:“恩公,您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
“刚才一阵慌乱,没来得及问。”王勃忙为自己解释,他不敢问任何人的名字,即使那位与他同行数日船家的名字他也没问,他只是称呼他“船家”或者“老哥。”
“我叫常卫。”
“常蔚?是个好名字。”
船尾正在划桨的船家大声笑了起来,逗了一句:“肠胃,这个称呼真是家喻户晓。”
“我的名字是经常的常,卫士的卫,我可以保卫你们。”
王勃听后也跟着船家哈哈大笑起来,他故意用手捂着肚子,笑道:“你刚才吃的是张烧饼,那张烧饼竟有这么大的神力么?真是饱里千担粮,饿时一碗汤。一张烧饼让你元气满满,可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乘坐的虽不是贼船……”
“这我知道,这条船是被贼人追的船。”她抢着说道,“因为我看你像做了贼似的,时时担心,处处提防。”
王勃打了个寒颤,他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猜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