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甩掉吴良等人追杀,仍旧不敢放松警惕。一路上他提心吊胆,甚至后悔不该收阎都督差人送来的这笔巨银,或许阎都督正是要用这种方法来取他性命。他越想此事越加担心,白天他会让船停靠在某处隐蔽性强的地方,他和船夫会在船上大睡一场,饿了,船夫靠岸去买些吃的,他本人并不下船,叮嘱船夫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半点消息和行踪。船夫依约行事,也不多问,这辈子没有碰到这样的主雇,不仅白得了他一匹马,工钱也给的比别人多出几倍,前行也不要求速度,只要求夜里向前行船,这些天月光不错,江上风平浪静,只要求夜里行船有点奇怪,可赏银给的也出奇的多。在银子面前,一切要求都是合理的。
船终于出了洪州地界,王勃得知后松了口气。不管是否有人追杀他,现在到了虔州界内,追杀他的人也该身疲力竭,无功而返。毕竟这里已经不是阎都督地盘,即便有人狗仗人势,在这里也要有所顾忌。
船行速度开始加快,毕竟在船上已一个月有余,王勃吃住都在船上,须臾不敢离开,前段时间拼命前行,感觉不到什么,现在竟然觉得在船上呆的有些恶心,他三番五次下决心到岸上住一个晚上,找个茶馆喝几杯茶,有什么样的好酒饮上几杯,舒缓一下紧张已久的神经,可他想到随身带上船的那些现银,上岸的念头马上打消。对于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全性命。
岸两边已经不是平坦开阔地,船已驶入峡谷之中,船夫告诉他,此行水路的终点快要到了。王勃惆怅之中带着一丝兴奋,他终于可以凭借着江两侧的高山掩护立于船头呼吸一下江面之上的新鲜空气,夜里他无法看清山水相依,交相辉映的美景,仓皇前行,纵然景色如何绚丽多姿,恐怕也是你美你的,我逃我的。他每次拿起船夫的那面边沿残缺的铜镜,却无法看清镜中的自己,不猜,镜子里的那位一定十分憔悴,甚至有些狼狈。
船在水面前行仍旧十分平稳,他很少和船夫交谈什么,今晚,船行之前,他请船夫把笔墨摆在船头,他不想再闷在船舱之中。船夫在船尾正把白天积攒起来的力量往外释放着,船行即快又稳。这让王勃心里平静了许多,借着一丝晚风,几句诗突然向外喷涌而出,他急忙来到小桌旁,借着月色,把诗句倾泻在宣纸之上。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他把这首诗轻轻吟诵几遍,最后才在诗的上方为它冠上了名字:山中。
“安公子,您能大点声么?”船夫在船尾边用力摇桨边朝船头方向喊了一句。
王勃笑了笑,他知道船夫是在叫他,他最初向船夫报的姓名是“安常”。这位忠厚老实的船夫或许已经看出他并非等闲之辈,这么多天,两个人很少用语言进行交流,而彼此之间的信任度却在与日俱增。至少船夫能够看出这位安公子非同一般。
王勃正想按照船夫的请求把这首《山中》诵读一遍时,突然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岸边传来,他立刻警觉起来,江的两岸尽是高山,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人在江边哭呢?难道听错了,出现了幻听?
他忙把《山中》这首诗放下,侧耳细听,果然有人在右侧江边啼哭。他小心翼翼向船尾走去,来到船夫身前,低声问:“你听到哭声了么?”
船夫把手中的桨慢下来,静下来仔细听了听,说:“的确有人在哭,既不是狼,也不是鬼,可又不像人在哭。”
“究竟是什么?”王勃心中觉得船夫这样回答有些可笑。船夫却一本正经,正在辨认哭声传来的具体方位。
船仍旧向前划行,哭声渐渐被抛向后方,走了几丈远后,哭声不但没有消失,却跟了过来似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咱们回去看看究竟。”王勃最终下了决心,他朝船夫抱了抱拳,“有劳船哥。”
船夫急忙调转船头,说:“安公子,我也有此意,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这么晚在江边哭,十之八九要轻生。”
“轻生,快,咱们快快赶过去。”
船朝哭声方向驶过去,哭声停了下来。“扑通”一声,不远处靠近岸边江面上溅起了一束水花。
王勃见状,没再犹豫,跳入水中,他情急之下,忘记自己不会游泳,奋力向落水之人游去。
“安公子,要小心。”船夫借着月光,边让船舷避开王勃,边加快船速,他最后把船桨伸向王勃,王勃游了几下,一只手抓到了船桨,几口清冷的江水已经灌进肚子。
“你要平衡好船,莫要让它翻了。”王勃回头喊了一句,然后伸出左手抓向那个在水里挣扎的落水者。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在船夫帮助之下,王勃把那位落水者奋力举到船舷上时,他趴在船舷上大口大口向外吐着江水。那位落水者年龄似乎并不大,从体重和体型上判断,应该是个女子。船停靠在岸边,船夫把落水者放置好后,伸手把随船拖行的王勃拽了上来。
“安公子,你无恙吧?”
“安然无恙。”王勃咧嘴笑了笑,问,“落水之人如何?”
“应该没什么大事。”
王勃待船夫把船完全停稳之后,才来到躺着的落水者身旁,他把手伸向落水者的鼻吸之处,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他这才长舒一口气。等待船夫过来,共同商量如何处置。
船夫这时点亮的船上的灯笼,他举着灯笼从船舱中钻出来,走到落水者面前,照了照落水者脸庞,看到一副苍白面容,他惊叫道:“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