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夜间穿过一个极其狭窄的山隘,两侧石壁陡峭。钟见离摇着铃,小心翼翼地引着尸体通过。刘恒跟在最后压阵。突然,一侧石壁上窸窣作响,几只受惊的山鼠窜了下来,正好从一具尸体的裤腿里钻了进去!
那具被山鼠侵入的遗体猛地一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原本规律僵硬的跳跃瞬间变得狂乱而无序!它开始剧烈地颤抖、扭动,甚至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关节摩擦的“咯吱”声,完全脱离了引魂铃的控制范围,眼看就要失去平衡栽倒。
“糟了!外邪活物冲尸,惊了魄了!”钟见离脸色骤变,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紧迫感,但手上动作却丝毫不乱。
他第一时间并非去抓那尸体,而是急速摇动手中引魂铃,铃声变得尖锐而急促,试图先稳住另一具未被波及、但也开始有些躁动不安的遗体。
同时,他语速极快地对刘恒喊道:“老刘,帮我定住它片刻!别让它真倒了惊了魂!”
刘恒反应迅速,立刻集中精神,无形的念动力如同枷锁般瞬间缠绕上那具狂乱颤抖的尸体,强行止住了它即将倾倒的趋势,将其暂时“定”在原地,但尸体内部的剧烈颤抖并未停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
得到这片刻的喘息,钟见离左手稳住铃声不绝,右手已迅疾如风地探入腰间布袋,摸出的并非桃木剑,而是一张绘制着复杂朱砂纹路的黄色符箓——镇尸符!
他脚踏罡步,侧身避开尸体胡乱挥舞的手臂,瞅准时机,闪电般将符箓“啪”的一声拍在了那尸体的额心正中央!
“敕令!玄灵镇煞,安魄定形!伏!”他口中疾念咒诀,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法力波动。
符箓贴上瞬间,仿佛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水,那尸体猛地一僵,内部的剧烈颤抖像是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但仍在微微抽搐。钻入其裤腿内的山鼠似乎受到了惊吓和符法力量的冲击,吱吱乱叫着又从裤脚狼狈地窜了出来,飞快地逃入石缝中消失不见。
然而其带来的“生气”和对尸体魄的惊扰却未立刻平息。那尸体依旧微微颤动,显得极不稳定。
钟见离不敢大意,丝毫未放松铃声,又迅速取出三炷特制的线香,就着长明灯的火苗点燃,烟雾缭绕,散发出宁神的檀香混合药草的气息。他将线香恭敬地插在尸体前方的地上,再次合掌默念安魂咒。
如此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之后,那尸体的颤动才渐渐平息下来,最终恢复了死寂,只是僵硬地站立着,仿佛刚才的骚乱从未发生。引魂铃的节奏也得以慢慢恢复正常。
钟见离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惊出的细汗,心有余悸地对刘恒解释道:“谢啦。方才真是凶险!这些刚死不久的尸身,七魄未散尽,最忌活物生气冲撞,极易‘炸尸’或‘走影’,一旦失控伤了活人阳气,或是惊散了指引的残魂,麻烦就大了。幸好只是几只山鼠,若是野猫、黑狗之类的至阳活物,怕是镇尸符都未必能立刻压下…”
刘恒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心中也是暗自称奇。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道门法术应对这种突发状况的全过程,钟见离那一连串的反应——稳同伴、求援助、施符箓、驱邪物、安魂魄——可谓有条不紊,专业至极,展现出了与他平时跳脱性格截然不同的沉稳一面。这赶尸的学问,果然深得很。
“你们这行…确实不容易。”刘恒由衷地说了一句。
钟见离苦笑一下,重新摇稳了铃铛:“老祖宗传下的规矩都是有道理的。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得找个开阔地方再仔细检查一下。”
就这样,两人两尸一驴,昼伏夜出,遇山爬山,遇水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