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咸腥、腐朽与古老灵机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众人出现在一个巨大的、由某种发着幽蓝微光的珊瑚构筑而成的环形平台上。平台悬浮于无尽的黑暗之中,上下左右皆是无垠的虚空,唯有平台中央,一个深不见底的、缓缓旋转的巨大海眼漩涡,散发出吞噬一切光与声的恐怖吸力,以及一种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苍茫威压。
这里便是归墟海眼,传说中连接着洪荒水脉尽头与未知之地的通道,亦是远古神魔烛龙的沉眠之地。
然而,此刻无人有暇惊叹这天地奇观。焰灵姬躺在成蟜怀中,面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强行透支双祖巫之力对抗收割者的概念分解场,导致刚刚融合不久的本源再次濒临崩溃,眉心的玄黑印记黯淡无光,甚至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那沉睡的烛龙威压,对她这重伤之躯更是雪上加霜。
“灵姬!坚持住!”成蟜半跪在地,混沌之力源源不断地渡入她体内,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勉强吊住她一丝生机不灭。玄诚子与瑶池仙子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却束手无策,他们的仙元与祖巫之力格格不入,贸然出手反而可能加速其崩溃。
“必须找到办法稳住她的本源!此地既是烛龙沉眠之所,或许有先天水精或造化生机…”成蟜抬头,熵瞳扫视这片奇异的空间,试图寻找一线生机。然而,除了那令人心悸的海眼漩涡和无处不在的烛龙威压,感知范围内一片空寂,唯有平台边缘那几根散发着微光的珊瑚,提供着些许照明。
“烛龙大神!晚辈成蟜,携道侣误入宝地,道侣身负祖巫传承,本源溃散在即,恳请大神慈悲,赐下一线生机!”成蟜凝聚神念,混合着一丝混沌气息,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海眼漩涡,发出了诚挚的祈求。
声音在空旷的海眼空间中回荡,却被那巨大的漩涡无声无息地吞噬,没有激起任何回应。唯有那股浩瀚、古老、仿佛执掌着时光明灭的龙威,如同沉眠的巨兽呼吸,均匀而冷漠地笼罩着一切。
“烛龙乃太古神魔,与祖巫份属同辈,甚至更为古老,其沉眠万古,岂会轻易被唤醒…”玄诚子叹息摇头,脸上写满了绝望。瑶池仙子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焰灵姬,美眸中已泛起泪光。
成蟜不甘心,再次尝试,甚至引动了一丝混沌钟碎片的气息,那属于开天至宝的独特韵律,或许能引起这位古老存在的注意。
这一次,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反应。海眼漩涡的旋转似乎凝滞了万分之一刹那,那股笼罩四方的龙威,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沉睡者翻了个身。
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回应,没有指引,更没有所谓的先天水精或造化生机涌现。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再次摇曳欲灭。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焰灵姬香消玉殒?成蟜紧握双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混沌之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演着一切可能。归墟海眼…烛龙…水之极致…生机…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在“彼界回响”中看到的,那些文明消亡前最后迸发的光芒,那些在绝对死寂中依然顽强传递的信息烙印…以及,守墓者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档案,亦是墓碑”。
墓碑…记录着消亡,但也承载着存在过的证明!是文明的丰碑,亦是…文明不灭精神的象征!
而他的体内,正蕴含着来自火云洞先贤的,代表着人族自强不息、文明薪火相传的薪火本源烙印!
水润万物,亦可覆灭万物。但文明的火焰,却能于绝境中点燃希望,于死寂中传承不息!这薪火,代表的不仅是力量,更是一种精神,一种意志,一种对抗一切消亡的“存在”证明!
或许…烛龙需要的,不是力量的呼唤,而是某种能引起其共鸣的…“意义”?
成蟜眼中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他不再试图向那海眼漩涡祈求,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深处,沟通那枚沉寂的薪火烙印。
他没有引动其中磅礴的人道气运之力,而是小心翼翼地,剥离出其中最纯粹、最本源的意象——钻木取火的第一缕光热,照亮黑暗的智慧之光,面对洪水猛兽不屈的勇气,代代相传的知识与希望…
他将这些象征着文明起源与坚韧的意念碎片,混合着自身对焰灵姬不容放弃的执着,对洪荒未来的责任,以及对超脱之路的坚定求索,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温暖而坚韧的精神讯号,不再投向海眼,而是如同涟漪般,轻柔地、充满敬意地,扩散向这片承载着烛龙沉眠意志的整个空间。
他没有索取,只是在“诉说”,在“证明”——证明着即便面对再大的劫难,再深的绝望,生命的顽强与文明的火种,永不熄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缓缓旋转的海眼漩涡,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滞。笼罩空间的浩瀚龙威,如同冰雪消融般,开始缓缓退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冷漠,转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与…沧桑的赞许?
平台边缘,那些散发着幽蓝微光的珊瑚,光芒逐渐变得明亮、温暖,仿佛被注入了活力。一丝丝精纯至极、蕴含着无限生机与造化之妙的淡蓝色光点,如同受到吸引的萤火虫,自珊瑚中飘飞而出,汇聚成一道温暖的溪流,缓缓注入焰灵姬的眉心。
那濒临破碎的玄黑印记,在这股蕴含着太古生机力量的滋养下,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黯淡的光芒重新变得深邃而内敛。焰灵姬灰败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那溃散的本源终于被稳住,并且在这股古老生机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厚重。
得救了!
玄诚子与瑶池仙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激动得热泪盈眶。
就在这时,那深邃的海眼漩涡深处,两点如同日月般巨大的、缓缓睁开的竖瞳,映入了所有人的意识之中!那目光古老、威严,仿佛看尽了万古沧桑,带着一丝疲惫,却又蕴含着一丝看到新奇事物的微光。
一个宏大、低沉、仿佛自时光长河源头传来的意念,直接响彻在成蟜的心底:
“混沌…薪火…有趣的组合。汝之道侣,承祖巫之运,得吾一缕‘先天乙木造化精粹’,根基已固,沉睡百年,自可苏醒,甚至…更进一步。”
“然,洪荒之劫,非止于此。寂灭之外,更有‘收割’…汝等之路,方启…”
意念到此,微微一顿,似乎带着某种考量。
“欲破此局,需寻‘失落的三皇火云洞’,聚齐人族正统气运,唤醒真正的人道长城…东海之极,有蓬莱线索…然,彼处…已被‘阴影’笼罩…”
话音渐逝,那海眼深处的龙眸缓缓闭合,浩瀚的龙威再次归于沉寂,但不再冰冷,而是如同守护般笼罩着这片平台。
成蟜抱着情况稳定下来的焰灵姬,心中既喜且忧。喜的是焰灵姬终于得救,忧的是烛龙透露的信息——洪荒危机远超想象,而下一步的目标,东海蓬莱,似乎也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阴影笼罩…”他喃喃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这归墟海眼,望向了那波涛汹涌的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