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将那幅边角磨损的地图在青石桌上铺开,烛火在他眼下投出两道深影,指尖划过 “长安” 与 “南阳” 的位置,木杆笔在两城之间画了道斜斜的折线。
“李傕的五千人还在谷外打转,但董卓在长安的日子不好过。”
他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秦狼紧绷的侧脸和孟瑶冻得发红的指尖,“关东诸侯早就想找由头讨董,袁绍尤其恨他 —— 去年董卓废少帝时,袁本初可是当众拔剑斩了传旨的宦官。”
秦狼一拳砸在石桌上,震得烛火跳了跳:“那又怎样?这些官老爷狗咬狗,难道还能帮我们?” 他腰间的环首刀随动作发出轻响,那是前几日从李傕追兵手里缴获的战利品。
孟瑶却忽然抬手按住地图一角,指尖点在 “南阳郡” 三个字上:“秦统领忘了?李傕的老家就在南阳。董卓若想稳住关东,最可能打南阳的主意 —— 那里是袁绍的势力范围,也是粮道要冲。”
她从怀中摸出半块炭笔,在袁绍的地盘边缘画了个圈,“这里就是裂痕。”
陈烬点头,将木杆笔递给她:“王二是南阳人,去年逃荒时在袁绍军中做过三个月民夫,熟悉他们的口令和布防。让他去,既能传消息,又能探虚实。”
三日后,南阳郡治所宛城的流民窝棚里,一个穿着破烂绸缎(从死人身上扒的)的 “商人” 正哆哆嗦嗦烤火。
王二故意让腰间露出半块啃剩的玉米饼 —— 这在粮荒的宛城,比金银更扎眼。
“这位大哥,看你面生啊。” 两个袁绍军的巡逻兵凑过来,目光直勾勾盯着玉米饼。
王二连忙掰了半块递过去,压低声音:“不瞒官爷,我是从颍川逃来的 —— 李傕那厮不光追陈烬,还在山里跟手下说,平定赤火公社后,就回南阳‘接家眷’,说是董卓的意思。”
一个老兵啐了口唾沫:“接家眷?去年他侄子就强占了新野的良田!” 另一个年轻些的兵忽然抓住王二手腕:“你说的陈烬,是不是那个‘分粮给穷鬼’的赤火公社?”
王二眼神闪烁,像是怕惹祸:“官爷别问了…… 他们是不管什么士族豪强的,只认‘干活就有饭吃’。前几日我躲在山洞里,亲眼见他们把最后一袋土豆分给伤兵,当官的跟种地的分一样多。”
这话像颗火星落进干草堆。三日后,宛城的酒馆里已传遍流言:“董卓要借李傕的手吞南阳了!”
“听说那赤火公社专打豪强,袁绍要是帮董卓打他们,就是帮着外人占自己地盘!” 甚至有小兵私下议论:“要是咱们也能‘干活就有饭吃’……”
消息传到袁绍军中帐时,袁基正对着地图怒斥:“一派胡言!陈烬乃黄巾余孽,李傕再狂,也不敢私吞南阳!”
但他话音刚落,就见亲卫慌张闯入:“大人,驻守新野的部将求见,说麾下士兵听闻李傕要占他们老家,已经哗变了!”
伏牛山营地,王二带回的消息让烛火下的脸都亮了。秦狼提着酒囊灌了一大口:“这群官老爷,果然是只顾自己地盘!”
陈烬却用指尖按住地图上那个被炭笔圈住的裂痕,忽然抬头:“这裂痕能让我们喘口气,但也得记着 —— 袁绍防的是董卓,不是‘不均’。等他们腾出手,我们还是‘妖邪’。”
孟瑶在账本上记下 “南阳流言,李傕追兵暂缓三日”,忽然抬头:“王二说,有个袁绍军的小兵问他‘赤火公社还收人吗’。” 她笔尖顿了顿,“陈兄,这或许比让他们内乱更重要。”
陈烬看向洞外飘雪的夜空,那里隐约能看到谷外李傕营地的火光。他伸手按住地图上 “颍川” 的位置,那里曾是赤火公社的起点,如今只剩一片焦土。
“裂痕是别人的,我们的根,还得自己往下扎。” 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那十几个围坐的社员,“明天开始,教山民种冬小麦 —— 光靠别人的裂痕活不成,得靠自己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