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山洞里的火堆烧得正旺。陶锅里的土豆野菜粥咕嘟咕嘟响,香气混着烟火气,在洞里弥漫。
王嫂蹲在火堆旁,借着光,用炭笔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写着什么 —— 那是公社的第一本工分账。
“石夯,劈柴,一分。”
“孙嫂,接生,两分。”
“周叛,站岗,半分。”
她念一句,就刻一个划痕,认真得像在雕一件宝贝。
“王嫂,我昨天帮着挑水了,算不算?” 一个新来的年轻汉子怯生生地问。
“算。” 王嫂抬头笑了笑,“挑了几担?”
“五担。”
“记半分。” 王嫂拿起炭笔,又刻下一道痕。
陈烬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
三约上墙才两天,公社里的气氛就变了。抱怨少了,干活的劲足了,连吃饭时,都没人再抢着多盛了。
“陈小哥,”
王伯端着碗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样的营生。地是大伙的,粮是大伙的,连记工分都明明白白…… 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大同’?”
陈烬愣了愣,没想到王伯会提起这个。
他想了想,说:“算是个开头吧。大同社会,不光是有饭吃,还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老有所终,幼有所长……”
“那得等到啥时候啊?” 小柱子凑过来,嘴里还嚼着土豆。
“不知道。” 陈烬诚实地说,“但只要咱们守住这三约,守住‘赤火’这两个字,一代一代往下干,总有一天能看到。”
石夯蹲在火堆对面,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嘴里扒拉着粥。
听到这儿,他突然放下碗,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苗 “腾” 地窜起来,照亮他脸上的沟壑。
“我婆娘要是能看到这光景,该多好。”
他说,声音有点发哑,“她总说,要是能有一天,不用看地主的脸色,不用怕官差的鞭子,安安稳稳种自己的地,就好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刻着 “均田” 的木牌,放在火堆边烤了烤,木牌上的字在火光里明明灭灭。
“现在有了这三约,有了这赤火公社,她的念想,总算能实了。”
孙嫂的眼圈红了,她想起自己那死在逃荒路上的男人,要是他还在,看到孩子们能吃饱,看到有人为他们撑腰,该多高兴。
“我爹以前是边军,” 角落里,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年轻人突然开口,他叫秦武,是前两天投奔来的,据说在军里待过。
“军里的粮,都被当官的克扣了,我们这些大头兵,顿顿喝稀粥,还得替他们卖命…… 陈小哥,你这公社,真能一直这样?”
“能。” 陈烬的目光扫过众人,坚定得像石壁上的刻痕,“只要咱们自己不变。”
他站起身,走到石壁前,指着 “赤火” 二字和下面的三约。
“火能取暖,也能烧房子;规矩能护着咱们,也能被咱们自己坏了。要是有一天,咱们当中有人当了官,开始克扣粮食,开始欺负老弱,开始说‘我就该高人一等’—— 那这赤火,就成了烧咱们自己的火,这三约,就成了捆咱们自己的绳。”
“不会的!” 周二柱猛地站起来,“谁要是敢坏规矩,我第一个不答应!”
“对!谁坏规矩,咱们就赶他走!”
“陈小哥,你放心,我们都盯着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喊起来,声音里带着股子狠劲,那是被逼到绝路后,对这点安稳日子的珍惜。
陈烬举起手里的碗,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
“我陈烬在这里对天起誓,这辈子,守着这三约,守着这赤火公社,要是我先变了心,你们就用这碗砸我,用这火烧我,绝不姑息!”
石夯第一个举起碗,跟着喊:“我石夯,也起誓!”
“我王伯!”
“我王嫂!”
“我秦武!”
三十多只碗举起来,在火光里像一片小小的森林。
碗沿碰撞的脆响,和着众人的誓言,在山洞里回荡,盖过了洞外的风声,盖过了柴火的噼啪声。
周叛坐在角落里,没举碗,也没说话,只是低头喝着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喝粥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些。
陈烬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他想起洛阳废墟的惨状,想起穿越以来的挣扎,想起那些死去的人
—— 他们没白死,至少,这乱世里,总算有了这么一块地方,有这么一群人,愿意为了 “公平” 这两个字,一起扛下去。
夜渐渐深了,火堆慢慢变成了炭火,红通通的,映着石壁上的 “赤火” 二字,也映着每个人脸上的光。
王嫂把工分账小心地收起来,放在石壁的凹洞里,用石头压住 —— 那是公社的新宝贝,比任何金银都珍贵。
陈烬躺在草堆上,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心里踏实得很。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土豆会照常生长,他们的赤火公社,也会像这炭火一样,就算暂时暗下去,也藏着能燎原的火种。
只要这火不变色,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