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在哪?”
我追问,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和……和账本在一起!”董乐急促地说。
“都在那个保险箱里!用一个……用一个很厚的牛皮纸袋装着!我……我亲眼看见他放进去的!他说那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护身符,也是催命符!”她说完,身体抖得更厉害,仿佛光是回忆那个场景就耗尽了她的力气。
库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董乐粗重的喘息和我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那枚冰冷的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董乐汗湿的掌心,此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诱惑与致命的危险。
我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枚钥匙,黄铜特有的冰凉质感瞬间传递过来,带着董乐掌心黏腻的汗意。
没有立刻拿起它,手指就那样悬停在钥匙上方,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和沉甸甸的分量。
董乐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指,瞳孔里是毫不掩饰的、濒死之人看到唯一生路的紧张和乞求。
几秒钟的停顿,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我的手指收拢,将那枚小小的、形状诡异的黄铜钥匙,紧紧攥在了掌心。
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警醒的刺痛感。
“这东西……”
我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董乐的眼睛。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董乐被我攥紧钥匙的动作惊得身体一颤,随即听到我的问题,眼中瞬间掠过一丝茫然,然后是更深的恐惧。
她用力摇头,枯草般的头发甩动着:“没……没了!绝对没了!周琦……他连睡觉都恨不得睁一只眼!他放这东西的时候连李明和张启明都支开了!就……就只带了我一个!他那时候可能觉得我还有点用……或者……或者觉得我这种蠢女人翻不出浪……”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嘲的苦涩和屈辱。
“他……他放完东西,把钥匙给我的时候,眼神……眼神像刀子,他说……‘董乐,这东西要是丢了,或者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你和董浩,还有你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娘……就一起下去陪老城区那个瘸子吧!’”
她的身体又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牙齿咯咯作响:“我……我怕得要死!回来就把钥匙缝……缝在最贴肉的地方……睡觉都不敢翻身压着,谁都没敢说!连……连我弟弟小浩我都没敢提一个字!”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彻底的哀求:“王越……王老板,现在……现在只有你知道了!钥匙我给你了!账本的位置我也告诉你了!你……你答应我的要保我!周琦要出来了,他要是知道……知道我……我就完了!真的完了!”
她的情绪再次濒临崩溃,身体前倾,似乎想抓住我的胳膊,却又不敢,只能徒劳地伸着手,泪水无声地再次涌出。
我没有理会她的哀求,摊开手掌,低头凝视着掌心里那枚小小的黄铜钥匙。
b-17。
h市商业银行总行地下金库。
周琦真正的命门。
前世无数谜团的终极答案,或许就在那冰冷的钢铁门后。
“账本里……”
我的声音在沉寂的库房里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有没有‘w’?”
董乐被我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脸上血色褪尽,恐惧如同实质般攫住了她。
她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仿佛“w”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剧毒。
“有……有……”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细若蚊蚋,眼神惊恐地左右扫视,好像黑暗中随时会有“w”的耳目扑出来。
“周琦……他每次给‘上面’送大礼,都……都记着!时间、地点、中间人、金额、用什么方式送的,现金、古董……还是……还是安排‘特殊服务’……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其中有一笔最大头的,落款……落款就是一个‘w’!周琦……周琦有一次喝多了,得意忘形,指着那个‘w’的记号说……说这是……这是通天梯!说只要这位爷在,h市就没人能真正动得了他!”
通天梯!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海。
周琦的保护伞层级,果然远超想象!
这个“w”,真的只是张文明?
还是张文明本身也只是这张巨网中的一个环节?
“具体是谁?”我追问,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董乐拼命摇头,脸上是真实的恐惧和茫然:“不……不知道!真不知道!周琦……他……他口风紧得吓人!他只说……是‘上面’的大佛……具体是哪一尊……他……他连李明都没告诉过!只说……只说能量大得吓死人……轻易不能提名字!提了……要遭灾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王越……这东西……这东西太烫手了!你……你拿了……千万……千万要小心!周琦要是知道账本没了,他会发疯的!他背后的人更不会放过我们!”
她的恐惧是真实的。
这本账,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释放出的可能是毁灭敌人的雷霆,也可能是吞噬自身的业火。
我缓缓收拢手指,将那枚冰冷的钥匙紧紧攥在掌心,金属的棱角深深嵌入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感清晰地提醒着我它的存在,它的分量,以及它背后所代表的——那深不见底的血色旋涡和无尽的凶险杀机。
“待在这里。”
我站起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董乐。
“门,我会锁好。没有我的允许,一步也不准踏出去。食物和水,会有人按时送。”
我的目光扫过她惨白惊惶的脸,最后落在那双充满绝望和乞求的眼睛上。
“你的命……”我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现在和这本账,拴在一起了。”
说完,我不再看她瞬间变得复杂无比的神情,那是绝望中骤然迸发出的一丝微弱希冀,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
我转身,大步走向库房门口,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拉开厚重的铁门,外面走廊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
我迈步出去,反手,“哐当”一声巨响,将铁门重新关上。
冰冷的金属撞击声在身后回荡,隔绝了库房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
钥匙插入锁孔,拧动。
咔哒。
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像最后的审判锤音。
我背对着那扇紧闭的铁门,站在昏暗的走廊里。
掌心紧握着那枚形状诡异的黄铜钥匙,冰冷的金属已被我的体温捂得微温,但那沉甸甸的、仿佛浸透了血与火的分量,却丝毫未减。
走廊尽头,网吧大厅隐约传来的机器嗡鸣和玩家模糊的喧闹声,像是另一个遥远而虚幻的世界。
而我手中紧握的,是通往地狱或是颠覆地狱的唯一凭证。
松花江冰面下的暗流,从未如此刻般汹涌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