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了口气，眼中那疯狂的光芒更盛，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李明那个蠢货，以为拿到了周琦放在办公室保险柜里的几本假账和一些边角料，就以为掌握了全部？做梦！那都是周琦用来钓鱼、用来应付检查、用来关键时刻丢出去当替死鬼的！真正的账本……记录着每一笔见不得光的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记录着每一次‘孝敬’的时间、地点、人物、金额！记录着那些帮他铲事、给他铺路的‘大人物’们拿了他多少好处！还有……还有他这些年走私的每一笔货、每一次‘打点’海关的记录！甚至……甚至他早年手上沾的血，都记在里面！清清楚楚！”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我记忆深处尘封的、充满血腥味的谜团。
那些前世困扰我至死的疑问……
为什么某些关键证据总是石沉大海？
为什么某些保护伞的位置稳如泰山？
为什么周琦每次都能在风暴边缘全身而退？
原来答案都锁在那本真正的账本里！
那是他编织的庞大黑色网络的总纲，是他所有罪恶的最终存档！
“东西在哪？”
我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董乐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眼中的疯狂被更深的恐惧覆盖了一瞬。
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仿佛黑暗中随时会扑出周琦的爪牙。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然后，做了一个让我瞳孔骤缩的动作。
董乐猛地低下头，双手颤抖着，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用力撕扯着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领口！
粗糙的毛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啦”声。
她把手伸进贴身的、同样破旧的棉质内衣里，在内侧靠近腋下的位置，发疯似的摸索着、抠挖着。
董乐的动作急切而笨拙，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几秒钟后，她的动作猛地顿住。
沾着汗水和污迹的手指，颤抖着从内衣的夹层里，抠出了一样东西。
一枚钥匙。
黄铜质地，表面已经有些氧化发暗，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钥匙的柄部很小巧，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几道简单而深刻的防滑凹槽。
钥匙的齿部却异常复杂，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不规则几何形状，显然不是普通民用锁具的配置。
它躺在董乐汗湿、微微颤抖的掌心，冰冷、沉默，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她摊开手掌，将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黄铜钥匙，颤巍巍地递向我。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h市商业银行总行……地下三层私人保险库区……编号……b-17。”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绷紧到极限的琴弦，每一个字都带着濒临断裂的嘶哑。
“用这个能打开……只有这个能打开！那里面就是你要的东西！周琦……他所有的命都锁在里面！”
董乐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里面是孤注一掷的哀求，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绝望：“王越……王老板……我给你这个能换我一条命吗？等周琦出来，求你……求你保我！别让他找到我！别让他把我撕碎了扔进松花江，求你了！”
她最后的哀求带着泣音，身体再次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那枚钥匙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我没有立刻去接那枚钥匙。
库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让人窒息。
董乐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是唯一的背景音。
我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递出的钥匙上，也压在她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与乞求的脸上。
前世金融圈的血雨腥风，那些被无声抹去的对手，那些骤然崩塌的“帝国”，瞬间在我脑中翻腾。
一本真正的、核心的账本意味着什么？
那是核武器的发射密码，是能瞬间将周琦和他盘根错节的保护伞网络炸得灰飞烟灭的终极武器！
但同时，它也意味着最致命的危险，一旦走漏风声，或者取用时机稍有不慎，引来的反噬将是毁灭性的。
“账本里……”
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低沉而缓慢，像在冰面上谨慎地探路。
“除了钱和名单，还有什么？”
董乐被我冰冷的语气激得又是一颤，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恐惧攫住。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神经质的颤抖：“有……有货！他走私的那些日本电器，每次走哪条线、哪条船、什么时候、给海关谁塞了多少钱……塞给哪个具体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还有……”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仿佛接下来的话让她窒息：“还有……’处理’过的人！像……像老城区那个带头闹事的刘瘸子，不是意外掉进搅拌机，是侯三灌醉了推下去的！还有棉纺厂财务科那个老张，查账查到不该查的，第二天就‘突发心梗’死了！是张启明……张启明找人在他降压药里动了手脚！都……都记着！时间、地点、经手人、怎么处理的……后面给了谁多少钱平的事……一笔一笔全在里头！”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戳进我的耳膜。
刘瘸子？
那个前世闹得沸沸扬扬却最终被定性为“意外工伤事故”的拆迁户？
老张？
那个在我母亲口中，身体一直硬朗、却突然“心梗去世”的老会计？
原来如此！
周琦的账本，不仅记录着金钱的肮脏流向，更浸泡着淋漓的鲜血！
这是足以让整个h市天翻地覆的惊天罪证！
“证据呢？”
我的声音更冷，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她的脸。
“除了这本账，还有什么能钉死这些事？人证？物证？”
光有记录，在周琦和他背后那张大网的运作下，完全可以被扭曲成“诬告”或“臆测”。
董乐的眼神剧烈地闪烁起来，恐惧、犹豫、挣扎交织。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仿佛在逼迫自己回忆那些极度危险的东西。
“有……有照片！”
她猛地抬起头，语速飞快，像是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失去勇气。
“周琦……他……他有个变态的嗜好！他……他喜欢拍照片！不是那种照片……是‘办事’前后……或者关键交易、关键会面……他会在暗处偷偷拍下来！留底！他……他信不过任何人！他觉得只有捏着这些，才能真正控制住那些替他卖命和给他当保护伞的人！”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照片！
周琦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这简直是疯狂的自毁倾向，但也的确是控制他人的终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