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方的情绪能量阵列嗡鸣声已尖锐到刺耳,像是有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同时切割钢铁,声波顺着洞窟的岩壁扩散,震得风挽歌的耳膜嗡嗡作响,连牙齿都忍不住跟着打颤。
暗紫色的能量在法阵中心疯狂旋转,凝成的黑洞越来越大。
边缘溢出的负面能量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虚空中晕开层层涟漪,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成了深紫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法阵上镶嵌的数十颗【浊音珠】此刻尽数亮起,灰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每一颗珠子里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影子在挣扎。
那是被抽取灵魂后残留的意识碎片。风挽歌的目光死死锁在其中一颗格外黯淡的珠子上。
那颗珠子的光芒微弱得几乎要熄灭,表面还附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徐老师的灵力波动,像一根细小的丝线,牵扯着他的心脏。
他仿佛能看到徐老师在被提炼成浊音珠时的痛苦,看到她最后望向教室方向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对学生的牵挂。
而在法阵四周悬浮的数十面能量光幕上,余杭市的烟火气正鲜活地流淌着,与洞窟的黑暗形成刺目的对比。
最左侧的光幕里,是老城区的夜市。昏黄的路灯下。
摊主老王正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手里的铁铲在炒锅里翻炒着小龙虾,油星子溅起,落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旁边的小桌旁,一家三口正围着热气腾腾的砂锅,孩子举着剥好的虾递到妈妈嘴边。
妈妈笑着摇头,把自己碗里的丸子夹给孩子,爸爸则在一旁举着手机,拍下这温馨的画面。
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老家父母的视频通话界面,老人的笑容在屏幕里格外慈祥。
中间一面光幕里,是西湖边的步行街。
一对年轻情侣正并肩走着,女孩手里拿着一支草莓冰淇淋,咬了一口后递到男孩嘴边,男孩假装要咬一大口,吓得女孩赶紧缩回手,两人笑着打闹起来。
不远处,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围着街头艺人的吉他,跟着旋律轻轻哼唱。
其中一个女生手里还拿着笔记本,上面记着明天要交的作业,笔尖偶尔停顿,抬头跟着哼两句,又低头继续写,嘴角始终挂着笑。
最右侧的光幕里,是社区的小广场。
一群大妈正跟着音乐跳广场舞,动作整齐划一,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
广场角落,一个老爷爷正带着孙子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在夜空中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孙子拉着风筝线,蹦蹦跳跳地喊着“爷爷,再高一点!”,老爷爷笑着点头,手里的线轴缓缓转动,眼神里满是宠溺。
这些画面太过鲜活,太过日常,每一个笑容、每一声打闹、每一次温馨的互动,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在风挽歌的心上。
他半跪在地上,膝盖与冰冷的地面接触,寒气顺着膝盖往上爬,可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花,又闷又痛。
悲惘先生缓步走到光幕前,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夜市那面光幕上,指尖的暗紫色灵力顺着光幕蔓延,在老王的身影旁凝成一个小小的骷髅印记。
“你看,”
他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打碎的珍宝,“这个摊主,每天起早贪黑炒小龙虾,以为能攒钱给儿子买婚房。”
“他不知道,只要我动动手指,他就会把滚烫的油锅泼向自己的妻儿。”
他又指向情侣所在的光幕,指尖划过女孩手里的冰淇淋。
冰淇淋瞬间在光幕里变成了暗紫色:“这对情侣,以为爱情能抵过一切,可他们不知道,‘绝望’能让最相爱的人变成最残忍的仇敌。”
“只要我把‘对方出轨’的幻觉注入他们的灵魂,你猜,女孩会不会用手里的冰淇淋勺划破男孩的脸?男孩会不会把女孩推到马路上?”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半跪在地的风挽歌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选择吧,风挽歌。是你那所谓的‘守护信念’重要,还是这满城‘蝼蚁’可悲的安宁重要?”
“放下伏羲琴,自封所有灵力,成为我‘终极乐章’里最特别的‘音符’你的‘真心’很有趣,我倒想看看,抽干它之后,你会变成什么样。”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或者,你就站在这里,亲眼看着这些画面变成炼狱。”
“火车站的人互相推搡着坠轨,商业街的情侣互相残杀,广场上的老人和孩子被疯狂的人群踩踏……”
“到时候,你可以骄傲地说,你坚持了自己的‘正义’,却让整个余杭为你的坚持陪葬。”
风挽歌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
他的手掌死死按在伏羲琴上,琴身的温度早已冷却,原本璀璨的金色纹路此刻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几缕微弱的金光在纹路里缓慢游走,像是风中残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已经彻底耗尽,经脉里只剩下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疼得他几乎要昏厥。
他不是败给了悲惘先生的力量,而是败给了这道无解的选择题。
他明白,个人的勇武在针对众生弱点的系统性恶意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可笑。
悲惘先生根本不需要动手杀他,只需要用这满城人的性命作为筹码,就能轻易摧毁他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