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夏娟坐在床边,苏晚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家里的人都曾暗示了她喜欢自己,但从今天看,并不是,她打电话给了夏娟,在夏娟来到之际,起身回去了。
陈琛良心上好过些。
夏娟捧着他的手,问他的伤势,他就指指一旁的床头柜放着的检查报告。
因为他现在入住的是普通病房,一间房子四个床位。
还有一个床位住了人。
此时,出去吃饭散步刚刚回来,老太太躺到病床上,儿子坐在对门的一侧,他们看着大肚子的夏娟和突然离去的苏晚,忽然就觉得这个是老婆,走的是小三,不断用同情的目光扫视她,似乎想要提醒夏娟,你老公不老实,我们住进来的时候,还有个女的……
陈琛也不由看向他们。
他请求说:“夏娟。 你喊一下护士,看看有没有单间病房,我们挪过去。”
夏娟毫不迟疑,出门去护士站了。
同病房的母子不由对视了一眼。
正好有一间单间病房。
老太太的儿子突然也来了一句:“我们也想换到单间去,之前就已经打过招呼了。”
夏娟生气地说:“我们不说换,也没见你们换,我们走了,你们住这儿,不也是单间吗?”
护士也帮忙劝:“这位家属怀孕了,自己先生也受伤严重,你们只是在等手术,希望你们能够谅解一下别人的不便。”
争执中,老太太突然冷笑:“你这女的心疼他干什么?他让你给他住单间你就给他住单间,你知道不知道他怎么来医院的,你知道不知道,你来之前有个女的捧着他哭,给他擦裤裆……”
陈琛懵了。
真的假的?
苏晚这是为什么,不是有护士吗?
夏娟却说:“我知道了,怎么了?那是我们朋友,不可以吗?闲得,什么心都操。”
换到新的病房。
夏娟也变得不高兴。
陈琛正在问护士,加床怎么加,忙着给她加张床。
夏娟突然问护士:“我来之前,那个女的,给我老公擦裤裆了?为什么让她干,你们护士不能干吗?”
护士愕然道:“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他们就是给你抢病房,气你的,实际上病人是从急诊转过来的,转过来的时间还短,没到那一步。”
夏娟松了一口气。
护士一走,她意识到自己吃醋吃的不是地方,问陈琛:“我不停打电话,她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对吧,本来我可以来照顾你,结果她转来普通病房才接我电话,我看了,警察也不全是大公无私。还有你,我看这受的伤,也没有特别严重呀,你真的是昏迷着。”
陈琛无奈说:“我伤不重,但是失血过多,你别忘了,我是在山里出车祸的,苏晚赶去把我弄出来,送到医院,我有多少血可以流,能活着就是万幸了,你不感谢人家,计较是不是接你电话了,计较是不是给我擦拭了,这是我的救命恩人,重点全跑偏。”
他说:“能靠自己,我不指望你们任何人照顾,你大着肚子,我也没想着让你来。之所以没让你再回去,是我想跟你商量,让你给程双华打个电话,不要说是我自己出车祸的,你就说是别人暗杀,身负重伤,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夏娟问他:“为什么?”
陈琛说:“你就当给老板卖力表演,好多挣钱,再说了,我先出事儿,马上沈总出事儿,会是谁干的?”
夏娟迟疑一下,一屁股坐在床头,想亲他,有点艰难,就又起身,扶着床头柜和病床,附身凑在陈琛的脸上说:“老公。我第一次发现,你比程双华还狡猾。”
陈琛警告说:“你别嘚瑟,语气里给带出来了,你起码要给我说三五遍,然后再给他打电话。还要问他,等我醒了,要是我不干了,他打算怎么办。”
夏娟练了几遍,怕面对陈琛受干扰,去洗手间打的电话,还信手发了几张陈琛假装昏迷的图片。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她从洗手间出来,给陈琛说:“老公。我给他说,为什么不是你说的那样,坐着等着成交分钱呢?现在钱还没拿到,他都这样了,他醒来之后,要是害怕,不干了怎么办?”
她又叙述说:“他说是你自找的,你这个大股东为什么要去履行大股东的职责,你动了别人的蛋糕而已,他保证不是他干的,他让我鼓励你,哄着你干下去,让我给你说,风浪越大,鱼越贵。”
陈琛问:”你有没有问他,即便是成交顺利,发现财务造假,也能撤回交易,面临重罚。“
夏娟说:“我说了。他说,那家上市公司不会反悔,因为大股东想借收购造势,清仓式减持,然后移居加拿大,程双华在温哥华有兄弟,所以他那边不会出问题。”
夏娟又说:“我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放心不少。”
他们那边不出问题,就不代表不出问题了?
陈琛说:“然后因为交易成功,一堆人找我们要分钱,而我们,只能拖个三年五载,最终因为逃不去国外,被千夫所指,政府重罚?”
他说:“按照最初估算,标底价也才1.2亿。三分之二,不过才8000万,这8000万要分走多少不好说,缴税也是一大笔……”
夏娟问:“我们为什么要分?我们拿上就走呀,去新市,那里你也熟悉。”
陈琛说:“然后呢,几年后,我们弄虚作假,勾结大股东曝光,程双华拿了4000万置身事外,我俩呢?对,也许和你无关,你想不透这一层,但我呢?如果程双华想要4000万,我给他好了,就当我买了他的股份,他拿着他想要的数额滚远点儿。”
什么意思?
夏娟脸色一变:“你是说,我跟他合谋骗你是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就是一个女的,我不懂,问题是事到如今,股权也转给你了,咱们举报吗?”
陈琛说:“我没觉得是你合谋,不是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儿,把我介绍给程双华的吗?”
夏娟气到了。
她泪花点点,转身就走,就听得病房的门砰地一声巨响。
走了也好。
走了就没有以后了。
没想到十几分钟不到,夏娟就又回来了,带着个食盒,推门进来,抽着鼻腔说:“不跟你赌气了,吃饭啦,我没有提前准备,找了一家私厨做的饭,刚刚送来,用的都是养身体的药材。”
陈琛自己都感到失望:“你走呀,你怎么不走呢,你怕我不分你那一半吗?如果能拿得到,我分你还不成吗?”
夏娟盯着他说:“我也想平平安安的,我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其实,不要钱也行。”
她拿起食盒,坐在病床的边上,拿出里头的食物,吹着气,用红肿的眼睛看着陈琛。
她请求说:“你把股份转让给我吧。”
陈琛心脏骤然收缩。
这摊烂事儿,在自己手里,还有可能起死回生,到了夏娟手里,她怕是要赔上一条命。
至始至终,程双华未必多爱她,而且?自己陷进来,从来没有真正怪过夏娟。
随着相处,少年时的一幕幕,流水一样涌了上来,如果再不相见,就真的都忘了。
但现在?
陈琛说:“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夏娟,我只是希望能说服你跟我一起面对,别被人骗了。”
夏娟难以抑制地撇嘴,又想哭,她哭的时候就会变丑,不像林朝夕,哭了也是那么好看。
陈琛深陷在她滴泪的眼睛里,不自觉探身过去,吃了一口她喂来的饭。
但不知为何,他吞咽着,喃喃道:“跟着我,你会受委屈的,我真的没法不去想林朝夕,我更爱林朝夕……我这个人渣有什么好呢。夏娟,你清醒、清醒吧。”
夏娟脱口道:“真是渣男,当着我的面,还是林朝夕。”
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夏娟不耐烦地给他摁掉。
陈琛怕是林朝夕,赶紧拿了过来看一眼,不是林朝夕,而是老贺,存的名字就是老贺。
这个老贺是哪个老贺呢?
陈琛正犹豫,电话就又响了,还是那个老贺,他连忙接起来,把食物迅速咽下去,开着免提问:“喂。您好!”
电话那头的老贺说:“喂。你好。是陈总吗?我是老贺,你还记得我吧,上次我去你们那儿,你跟那个派出所的小苏,跟我们一起去的矿区。不好意思呀,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龙河矿业是您的,刚刚给苏警官打电话,才听她告诉我的。过几天我还要去你们那边,给你说个不好的消息呀,你们公司的6片矿区,规模小,采掘落后,对环境污染大,我们这次去,再作具体调研和考证,看看是否需要关停……”
陈琛看向惊慌失措的夏娟,给她摇摇头,反而喜出望外:“哦。”
老贺说:“对不住您呀。没有办法,很多都是硬性规定,当然,如果你们能够有条件改变现状的,我们还可以另当别论,按说对这种生态平衡的破坏,还会伴随着处罚,处罚完要求你恢复原貌,但眼下考虑到你们企业的生存状况,加上处罚也不是目的,我们还是可以通融的。”
陈琛笑着说:“欢迎、欢迎。”
老贺问:“你真欢迎还是假欢迎。”
陈琛说:“真欢迎,特别欢迎,来了我就请你们吃饭,到时候我们面谈吧。”
挂了电话。
陈琛说:“转机来了。如果6个小矿被关停,程双华推动的收购就要终止,不终止也要重新再估算,到时候不交易,不买卖,就没有套现,如果程双华不愿意,我找个人,把他的三分之一认了,怎么样?是好事吧,你竟然还吓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