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在下一瞬,便察觉他容貌有异。
晏鹤川将挑开他遮面布的剑锋往他的脸上稍稍一刺。
只见那层“脸皮”虽开了口子,可却并非露出血肉,底下是他真正的脸。
眼前人不是真正的齐放。
晏鹤川眸子微微一眯,带着威慑:“易容术?自己撕开,还是本王亲自动手,一点点地帮你割开?”
黑衣人躺倒在地,胸口被他踩住的脖颈上被利剑所指,浑身微微发颤,一声不敢吭。
只老老实实地抬手,将自己脸上厚重的那一层“易容脸皮”一点点地剥落,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看着像是个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
在院外守着的护院侍从听见声响,纷纷提剑赶来。
“受何人指使,混入我崇明王府?”晏鹤川在见到他原本的模样后,接着询问。
“请……请崇明王恕罪,这小人也不知是何人,那人黑衣黑斗篷,头上戴着斗笠,小人甚至都认不出其身形如何,脸上还带着连眼睛都瞧不清的面具……”
“小人孩子在他们手中,他们说只要我能混入崇明王府给他们传点消息,就会让我的孩子回家……”
他声音因惧怕而染上了哭腔。
晏鹤川听他说话时面色冷峻,目光却是仔细捕捉着他的神情。
虽说只有只言片语,但可通过他的举止与细微的动作判断出他说的不是假话。
晏鹤川并未多言,只一手抬了手指,就让身后的陆清上前来:“你负责,带下去好好审。”
陆清接过他手中的剑。
晏鹤川抬起了踩住这人胸口的脚,拢了披在身上的外袍往后退了两步,朝着一旁侯着的侍从冷声下令:
“连夜将府上众人,都清点彻查,若有遗漏之人立刻去找,若还有冒充之人,即刻送入廷振司。”
“扶光院好似歇下了,那殿下院中的人可要排查?”其中一人出声问道。
此时若放过了她的院子,无疑是把祸患留给她。
可若是将她院中的人都叫走,无人护着,就怕有人趁虚而入去了扶光院,殿下会有危险。
“她院中的更该查个清楚,莫叫歹人混了进去,”晏鹤川抬随手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去将人都带去前院,莫要惊扰到她。让许内官一一点名,至于殿下那儿,本王去亲自守着。”
崇明王府,从未有过叛徒。如今能李代桃僵地混入一个,指不定就能混入第二个。
“可王爷你的身子——”陆清有着担忧地回头开口。
“无碍。”
他转身回屋,迅速将外衫衣袍穿得齐整,不忘提上佩剑,才带着人快步赶至扶光院。
以往刀枪剑雨打在身上都能活命,不过一点小小风寒,有何不能扛?
原以为入了春,气候将暖,却未料到冬仍不肯退。这今日入夜,骤然冷下了许多,竟比前几日要寒凉,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大风。
怕是又将落一场大雪。
让侍从轻声去将扶光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带走后,自己则轻手轻脚地入了屋内。
里屋点着一盏微弱的灯火。
他走近时,隔着垂落在地的床幔往里瞧了一眼,隐约可见那张柔和的酣梦睡颜,这才放心地退回外间的软榻上静坐。
方才有江行舟为他施针散了些寒气出去,这才使得他沉重紧绷着的身子轻快上些许,但脑袋仍有些晕沉,许是高热尚未褪去。
轻轻按着眉心微微阖着眼,却也不敢真的睡去,就怕今夜会出现别的岔子。
窗外的风刮得愈响,片刻后,便有风卷着寒雪拍打之声。
床榻上的人好似是听到了动静,轻轻用手捂了耳朵,随后不悦地微微蹙了眉头,半梦半醒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一边坐起了身。
察觉有些口渴,本想喝点水,却刚翻身下床时,就隐约发觉,外头好像有人。
她警惕地从枕头底下拿起了藏着的匕首,心里发着颤,悄无声息地迈着步子,绕着屏障朝外间走去。
在她将要走近时,先是躲在花罩隔断后,轻轻将匕首抽出,紧握在手中,才迅速地走出。
她紧张地闭眼,双手握紧匕首欲朝着软榻上的那人刺去。
待下一瞬睁开眼时,瞧清了眼前人的模样,以及他那一双在昏暗灯火里懒懒抬起的星眸。
安歌惊愕间瞪大了眼并及时停住了手。
晏鹤川泰然自若地坐着,并未有半分躲避。只看着她举在半空中的手,带着些许倦意的声音不禁漾开了一抹轻慢的笑意:“怎么?想杀本王?”
“怎么可能!我……我不知道是王兄!”安歌看着自己手中正发着寒光的锋刃,连忙收入鞘中后,慌乱解释。
他眼底笑意渐浓:“有警惕心是好的,但以这样的姿势主动出击,若真有刺客,可要不了刺客的命的。”
安歌无暇听他讲那些大道理,意识到他还病着,睡懵了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
看着他神色里带着些许的倦色,连忙走近到他跟前,俯身来看他的脸,疑惑道:“可王兄怎么会……在我的房中?”
“今夜贼人混入府中,上下都需彻查,你院中无人守着,本王不放心。”他答着,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低。
“那王兄呢?可有被贼人伤到?可有事?”安歌心中一紧,连连追问。
“无碍。”他轻声回着,“可是外头风声太大将你吵醒?安心去歇着吧,此处有本王守着,不会有事。”
安歌闻言却蹙了眉,只顾着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依旧带着滚烫:“你该在房中歇着的,怎能来我这守着?”
随后带着些许轻斥,又嘀咕了一句,“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这点风寒不算什么。”晏鹤川拉下了她的手,温声宽慰,“待你院中的人回来了,本王就走。”
安歌却是一字都听不进去,反手拽着他的手将他拉扯着站起,往里屋带去:“那王兄今晚就歇我房中,你去床上睡。”
晏鹤川闻言,心中一阵警觉,下意识地拒绝:“不可!”
“那我同你回归云院,我守着你!”安歌见他不走,执拗地回头朝他说着。
想着将他往外拉,他纹丝不动。
于是安歌固执地去开门。
在开门的一瞬,便被外头一阵寒风裹挟着的冷雪扑面袭来。
吹得她直皱眉。
晏鹤川快步上前,一手将她拉回,一手去将门关了上:“今夜风雪大,回头若把你也吹风寒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安歌抿了抿唇,抬眼有些不甘心地望向他,直直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闷声开口:“凭何我得了风寒就是大事,落在你身上就是小事?”
“我们身子骨不一样……”他怕她为此恼了,轻声解释。
“那昨日我也在院中坐着,吹着同样的风我就没得风寒,我看分明是王兄的身子骨比我还要弱——”安歌倔强地反驳着,一双眼因带着不解与不悦而隐隐有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