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带着暖意,育苗盆里的桑苗已冒出两片子叶,嫩黄的芽尖顶着露珠——可阿禾握着普通小铲,刚挖起一株苗,土球就散了,根须露在外面发蔫,他急得直冒汗:“苏师姐,桑苗根太细了!带土球总散,移栽到地里又怕栽深了闷根,柳前辈当年是咋分苗的啊?”
苏清寒转身去工具棚,从木箱里翻出一把铲头圆润的旧移苗铲——是柳玄传下的,铲柄刻着“分苗带土球,铲深三寸”,旁边还放着块旧木量尺,尺身标着“株距一尺,行距一尺五”,尺尾拴着红绳,能插在地里做标记。“用这旧铲贴着盆边插进去,绕盆划一圈,土球就不会散,移栽时坑深刚好没过土球,根须能舒展开。”她示范着挖起一株苗,土球完整,根须裹在土里,放进提前挖好的坑中,刚好与地面齐平,“你看,这样栽,苗不会闷根,也不会露根晒干。”
移苗铲旁还摆着个旧陶瓢,瓢底刻着“缓苗浇透,瓢沿滴灌”:“移栽后要浇缓苗水,用这瓢沿贴着土浇,别冲翻土球,水要浇透,让根和土贴紧。”苏清寒舀起水,沿着坑边慢慢滴灌,水渗进土里,没冲散一点泥,桑苗的子叶立刻精神起来。
两人刚移栽完三株苗,院门外就传来了竹筐声——是陈婶挎着半袋蚕沙肥来,身后跟着扛着竹障的张叔。“听说你们分苗移栽,俺把去年的陈蚕沙带来了!”陈婶蹲在坑边,抓出一把蚕沙撒在苗根旁,“这肥缓效,不会烧苗,还能防地下虫,俺特意晒了三天,没一点潮气。”张叔则忙着搭竹障:“春风大,新苗怕吹倒,这竹障是照着柳前辈的旧样编的,每株苗旁插一根,能挡风,还不挡太阳。”他把竹障插在苗的西侧,刚好挡住午后的大风,竹障上还缠着旧麻绳,能绑住歪倒的苗。
周叔推着小车来,车上放着个旧竹筐,里面铺着湿麻布:“运苗用这筐,麻布保湿,苗不会干,俺刚把剩下的育苗盆运过来了,盆里的土还能再用。”他帮着把育苗盆里的残土倒进空地里,“这土养过苗,肥得很,翻一翻能种点小菜,不浪费。”
李婶拎着个布包赶来,里面是包新蚕种,布包上绣着“春蚕”二字:“桑苗移栽完,就得准备养蚕了!这蚕种是俺托人从镇上带来的,比去年的品种好,结的茧更大。”她打开布包,里面的蚕种呈淡黄色,密密麻麻粘在纸上,“等桑苗长到四片真叶,就能摘叶喂蚕,俺已经把旧蚕箔晒好了,到时候搬来给你们用。”
阿禾跟着苏清寒用旧移苗铲分苗,陈婶撒蚕沙肥,张叔搭竹障,周叔运苗倒土,李婶则在旁讲解蚕种孵化的注意事项——暖阳下,新栽的桑苗立在土里,竹障排成整齐的列,旧陶瓢里的水还在滴灌,蚕沙肥的气息混着泥土香,格外鲜活。阿禾栽歪了一株苗,张叔赶紧帮着扶正,用旧麻绳轻轻绑在竹障上:“新苗要扶稳,不然风一吹就歪,来年长不直,摘叶也不方便。”
傍晚时,二十株桑苗全移栽完了——土球完整,株距均匀,竹障立得整齐,缓苗水浇得透,李婶的蚕种放在工具棚的阴凉处,等着孵化。几个人坐在田埂上,分着陈婶带来的桑芽饼,周叔忽然说:“等桑苗长叶,俺教你们编新蚕匾,比旧的更轻,装蚕更多!”李婶跟着笑:“到时候俺来帮你们收蚁,保证蚕蚁长得齐!”
林砚翻出柳玄的《桑苗移栽录》,旧册里夹着片带土的桑苗枯叶,旁边批注着“分苗带土,邻助护苗,春栽秋实,蚕有叶食”。苏清寒摸着旧移苗铲的圆润铲头,忽然明白:这些带着岁月痕迹的旧工具,不是冰冷的物件,是前人把“移栽的诀窍”刻进了木头与金属里;邻里凑来的蚕沙、竹障、蚕种,也不是简单的帮忙,是把“护苗盼蚕”的心意,一起种进了开春的桑圃里。
转天清晨,阿禾特意去看新栽的桑苗——子叶舒展,没一株蔫的,他拿起旧陶瓢,按苏清寒说的“土干再浇”,轻轻碰了碰土面,还润着,便又把瓢放回去。阳光洒在竹障上,新苗的影子映在土里,仿佛能看见几个月后,枝叶繁茂的桑圃里,春蚕啃叶的沙沙声,那是新苗的成长,是邻里的期待,更是桑蚕情脉又一年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