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暖阳刚晒透桑圃的冻土,阿禾就捧着李婶送的桑籽蹲在田埂上犯愁——手里的普通瓦盆底没孔,装土时混着小石子,桑籽撒进去要么埋太深,要么露在土面,他戳着盆土叹气:“苏师姐,桑籽这么小,土筛不干净会硌着芽,盆没孔又怕淹根,柳前辈当年是咋育苗的啊?”
苏清寒转身去工具棚,从角落翻出一摞叠得整齐的旧陶盆——是柳玄传下的育苗盆,盆底钻着均匀的透气孔,盆沿刻着“盆装腐叶土,籽埋半指深”的小字,旁边还放着个旧竹筛,筛眼细密,筛柄贴着桑皮纸:“先用这旧筛把土筛三遍,去掉石子和草根,再混陈婶送的蚕沙肥,比例是土:肥=5:1,这样土又松又肥,芽才好冒。”她握着竹筛筛土,细土簌簌落在旧陶盆里,没一点杂质,“你看,筛过的土攥成团能散,刚好适合育苗。”
陶盆旁还立着块旧木牌,上面刻着“每盆撒籽十粒,间距一寸”,木牌尾端系着红绳,能插在盆边标记育苗日期。“撒籽时别扎堆,不然苗长出来会抢养分,插木牌记着日子,二十天后就能分苗。”苏清寒捏起三粒桑籽,轻轻埋进盆土半指深,阿禾跟着学,手指捏籽太用力,捏碎了两粒,陈婶刚好挎着竹篮来,赶紧递过个旧竹勺:“用这勺舀籽,一勺一粒,比手捏稳当,这勺是柳前辈当年育苗用的,勺底浅,不沾籽。”
陈婶的竹篮里还装着腐熟的腐叶土,“俺特意去后山挖的,混着去年的蚕沙,比普通土肥三倍,刚筛的土再掺点这个,苗能长得更壮。”她帮着往旧陶盆里添土,阿禾用旧竹勺舀籽,没一会儿就播满了五盆桑籽。刚浇完第一遍水,张叔扛着个竹制育苗架来,架上还缠着旧麻绳:“这架是照着柳前辈的旧架编的,把陶盆摆上去,通风不闷根,还能晒着太阳,芽出得齐。”他麻利地把架支在桑圃旁的暖阳处,陶盆摆上去刚好一层,不挤不挡。
周叔推着小车来,车上放着个旧铜制洒水壶——壶嘴细,能控制水量,壶身刻着“育苗浇则透,隔三浇一次”:“昨天修好了这旧壶,之前壶嘴堵了,现在能滴着浇,不会冲翻盆土。”他示范着往盆里滴水,水珠刚好渗进土面,没溅起一点泥,“你记着,土面发白再浇,浇就浇透,不然苗根会浅。”
李婶来得最晚,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育苗图——画着桑苗分苗的步骤,图边写着“苗长两叶分盆,带土移栽不伤根”:“等桑苗长到两片子叶,就得移进大盆,俺把去年的旧移苗铲带来了,铲头圆,挖苗时能带土球。”她掏出个小铜铲,铲柄磨得发亮,正是柳玄旧工具箱里的物件。
苏清寒插好旧木牌,标记下育苗日期,阿禾用旧洒水壶给每盆桑籽浇透 water,陈婶帮着盖层薄纱防鸟啄,张叔调整育苗架的角度让阳光更足,周叔检查盆孔是否通畅,李婶则蹲在旁讲解育苗图——暖阳下,几人的影子落在育苗架旁,旧陶盆里的桑籽,像藏着星星的希望。
傍晚时,育苗的活儿全忙完了——旧陶盆摆得整齐,木牌插得笔直,洒水壶放在架旁,育苗图贴在工具棚的墙上,和柳玄的《桑苗育苗录》排在一起。阿禾蹲在架旁,盯着盆土念叨:“快发芽吧,等你们长大,就能养新蚕了。”李婶笑着拍他的肩:“别急,过二十天就能见着小芽,到时候俺教你们分苗,分完苗再准备养蚕的蔟具,今年的新蚕肯定壮!”
林砚翻出柳玄的《桑苗育苗录》,旧册里夹着片刚冒芽的桑苗枯叶,旁边批注着“旧盆育苗,筛土去杂,邻助浇护,新苗齐壮”。苏清寒摸着旧陶盆的透气孔,忽然明白:这些带着刻痕的旧盆、旧筛、旧壶,不是简单的工具,是前人把“育苗的门道”刻进了木头与铜铁里;邻里凑来的腐叶土、育苗架、移苗铲,也不是普通的帮忙,是把“盼新苗、等新蚕”的心意,一起种进了开春的土里。
转天清晨,阿禾特意去看桑籽——盆土润润的,没一点板结,他拿起旧洒水壶,按周叔说的“土白再浇”,轻轻碰了碰土面,还没干,便又把壶放回去。阳光洒在育苗架上,旧陶盆泛着温润的光,仿佛能看见十几天后,嫩绿的桑芽从土里钻出来,带着新一年的生机,等着长成枝叶,喂饱新一季的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