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毒得能晒裂土,桑圃里的叶片蔫头耷脑地垂着,连枝尖半熟的青桑葚都晒得发皱——土表层裂着细缝,指尖戳进去,半寸下还是干硬的,要是再没水,叶片怕是要晒焦,青果也会落得满地都是。
阿禾拎着空水桶蹲在圃边,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土里瞬间就没了影:“苏师姐,水浇下去就渗没了!叶片还是蔫的,青果都晒皱了,再这么晒,今年的桑葚就毁了!”他想给桑苗搭遮阳的东西,却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急得直搓手。
苏清寒走到储物间的墙角,拖出几卷卷得紧实的旧竹帘——是柳玄当年用桑枝和芦苇混编的,帘面疏密适中,能挡住正午的烈日,又留着细缝透风,帘边缝着桑丝绳,绳头系着张泛黄的桑皮纸,写着“暑天遮阴,斜搭避晒”,纸角还沾着点当年的泥渍,摸上去粗糙却耐用,搭在桑枝上刚好能遮出片凉影。
竹帘旁,立着两个半人高的旧陶瓮——是粗陶烧制的,瓮身刻着螺旋状的纹路,能减缓水分蒸发,瓮口贴着柳玄的笔迹:“晨浇晚灌,避午高温,瓮储凉水,润根不伤”,瓮里还留着当年储水的痕迹,倒进去的凉水能存大半天不热。“这竹帘斜搭在桑枝上方,别贴太近,免得闷坏叶片;陶瓮储着凉水,早上和傍晚浇,根才吸得透。”
苏清寒教阿禾把竹帘展开,斜斜地搭在支架上,刚好遮住正午的日头,阳光透过细缝洒下来,在地上映出点点光斑;又把山泉水倒进陶瓮,凉丝丝的水汽从瓮口冒出来:“你看,这样浇水,水不会被晒得发烫,根也不怕烫坏。”阿禾跟着搭了两卷竹帘,再舀出陶瓮里的凉水浇根,没一会儿,蔫掉的叶片就慢慢舒展开了些。
正忙着,山道上走来个挎竹篮的妇人,是山下种果树的吴婶,篮里装着刚摘的李子,青红相间,还带着露水的凉润。“苏仙长,俺家果树根被晒得发裂,想借些竹帘碎片遮遮阴——这是刚摘的李子,甜得很,你们解解暑!”吴婶放下篮子,拿起个李子递过来,咬一口,酸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
苏清寒指着竹帘边角的碎料:“吴婶,那些碎片够你用,你尽管拿!不过你种果树有经验,桑苗暑天除了遮阴浇水,还能怎么保青果?”吴婶立马应下,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柳叶:“把柳叶煮水,凉了喷在青果上,既能保湿,还能防鸟啄!”她边说边帮着搭竹帘,还教阿禾看叶片辨缺水:“叶片发卷就是缺水,要及时浇;要是叶片发黄,就是浇多了,得松松土。”
阿禾跟着煮柳叶水,凉透后装在喷壶里,对着青果轻轻喷——水珠挂在果面上,像缀了层小珍珠,看着就清爽。吴婶则蹲在旁边捡竹帘碎片,很快就装了满满一篮,她笑着说:“这些碎片够遮果树根了!等俺家桃子熟了,再给你们送一筐!”
傍晚时,最后一瓮水也浇完了,竹帘下的桑苗叶片都舒展开,青果也恢复了饱满的模样,风一吹,叶片沙沙响,满是凉意。吴婶拎着竹帘碎片准备走,又回头叮嘱:“要是遇着连阴天,记得把竹帘掀开,别让叶片闷出霉!”
林砚这时翻出柳玄的《桑果避暑录》,旧册里夹着片干芦苇叶,旁边写着“暑天遮阴,借瓮储水,借人传法,果保叶茂”。苏清寒摸着旧竹帘的桑枝编痕,忽然明白:柳玄留下的旧帘、旧瓮,从不是只用来避暑的工具,是教大家“顺时护育”——借竹帘挡烈日,借陶瓮存凉水,再借着竹帘碎片与李子,把盛夏的暑气化成邻里间的凉润,护着青果慢慢熟,也护着人心慢慢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