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寒水,裹着寒月谷的青灰雾往禁阁的石缝里钻。林砚提着陶罐走在最前,罐里装着浸了晨露的蚕丝,罐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凉得他指尖发麻。身后,柳玄半扶半抱着苏清寒,老人的袖口被苏清寒无意识攥得发皱,露出的手背上,青纹已像藤蔓般缠到指根,在夜色里泛着淡冷的光。三人的脚步声刚落在禁阁前的石阶上,就被雾里的“沙沙”声彻底吞没——那声音比白日密了三倍,像无数细虫贴着石墙爬,又像有人用指甲刮着砖缝,绕着耳廓打转,让人忍不住想捂耳朵。
“东墙在左侧,绕开西北角。”柳玄的声音压得极低,每说一个字都要顿一下,像是怕气息惊动雾里的东西,“那里是邪物的‘感知区’,白日里光点都聚在那儿,一靠近……”他的话没说完,苏清寒突然浑身一颤,头往禁阁方向歪去,眼白里的青线瞬间亮得刺眼,像有光在皮肤下窜。她挣脱柳玄的手,枯瘦的指尖指向禁阁东墙,指甲缝里还沾着后山的黑泥:“暗格……第三块石砖,师父刻的记号……”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走,雾果然在东墙处淡了些,只有零星几缕青灰雾贴着石砖飘。远处的青绿色光点像蛰伏的萤火虫,悬在西北角的雾里,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光点边缘的暗紫色光晕,在夜色里看得格外清楚。他摸出陶罐里的晨露蚕丝,指尖刚碰到蚕丝,那股熟悉的暖意就顺着指腹往上爬,驱散了指尖的寒气——这是柳玄黄昏时特意叮嘱的“避邪触”,未被污染的蚕丝能暂时隔绝邪物粘液,哪怕只是碰一碰石墙。
指尖按在第三块石砖上时,林砚能感觉到砖面的粗糙,还有藏在缝里的霜粒。他试着往内按了按,石墙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像生锈的机关被撬动,一道巴掌宽的暗格缓缓往外弹。暗格里铺着层干枯的月蚕丝,蚕丝上卧着块拳头大的晶石,通体泛着淡蓝荧光,光晕在暗格里晃荡,把周围的青灰雾都染成了淡蓝——这就是寒月石。
可林砚刚要伸手去拿,就顿住了。寒月石表面裹着层极薄的暗紫色粘液,粘液像活的,正顺着晶石的纹路慢慢爬,而粘液中央,竟嵌着一道细小的“眼痕”——是用指甲刻出的眼球形状,瞳孔处的刻痕最深,边缘还沾着早已发黑的血迹,在淡蓝荧光下,那血迹像凝固的墨,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是……清寒师父的痕迹。”柳玄突然凑过来,声音发颤,他抬手拂过暗格边缘的枯蚕丝,指尖的青纹与蚕丝一碰,竟泛出极淡的红光,“她师父二十年前右手食指被禁阁石砖砸伤,指甲缺了块小角,刻出来的痕迹就是这样,边缘有个小缺口……”
话刚落,苏清寒突然从柳玄怀里挣出来,疯了似的扑向东墙,眼白里的青线已布满整个眼白,连瞳孔都泛着淡青:“师父的眼睛……在石砖里!我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往暗格旁边的石砖抓去,鳞纹划过石面,留下几道白色的划痕。林砚赶紧拉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到她皮肤的瞬间,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冷,像是握着块冰。
就在这时,他瞥见暗格右侧的石砖上,有个针眼大的孔洞。孔洞里正渗着青灰色的雾,雾里裹着极细的“滴答”声,凑近了听,那声音不是晨露滴落,倒像血滴在石砖上,慢得让人心里发紧。林砚刚要再细看,柳玄突然伸手拽开他,掌心凝起淡绿的灵力,“啪”地拍在孔洞上——灵力碰到雾的瞬间,雾“滋”地冒起白烟,而孔洞里,竟嵌着半枚玉佩。
那玉佩和苏清寒领口露着的一模一样,都是刻着眼球符号的样式,只是这半枚玉佩的符号被血浸得发黑,边缘还沾着点干枯的皮肉。“她师父当年应该是用自己的眼睛做了‘引’,把半枚玉佩嵌在这里,暂时镇住了寒月石里的邪力。”柳玄的声音沉得像石,“可现在……血渍都干了,镇不住了。”
“找眼睛——”
禁阁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响的嘶吼,不是之前的低语,而是像有东西在阁内撞着木门,声音震得石墙都在颤。雾里的青绿色光点瞬间动了,像被惊动的蜂群,从西北角往禁阁东墙涌来,光点掠过的地方,青灰雾都跟着沸腾起来,裹着“沙沙”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快拿寒月石!”柳玄嘶吼着,伸手把苏清寒往林砚身边推,自己则凝起灵力,在身前结了道淡绿的屏障——屏障刚成型,就有几个光点撞上来,“滋”的一声,屏障上冒起白烟,柳玄手背的青纹瞬间深了几分。
林砚赶紧把寒月石裹进晨露蚕丝,蚕丝一碰到暗紫色粘液,粘液就像遇到烈火的雪,瞬间退去大半,只留下几道淡紫的痕迹。他把裹好的寒月石塞进陶罐,刚要盖盖子,就看见苏清寒还在往孔洞里扑,指甲已经抠进石砖的缝里,渗出血来:“师父……再等我一下……”
“走!”林砚拽住苏清寒的另一只手腕,和柳玄一起架着她往回退。身后的暗格正缓缓合上,石墙上的眼痕却在光点的映照下,越来越亮,像活过来的眼睛,瞳孔里映着他们的背影,而那道孔洞里的“滴答”声,也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石砖后慢慢爬出来。
离月圆只剩两天,寒月石终于到手,可苏清寒师父用眼睛做“引”的真相、孔洞里藏着的东西、还有追在身后的光点,让危机比任何时候都迫近。林砚提着陶罐,能感觉到寒月石在里面轻轻震动,像是在呼应雾里的嘶吼,而他掌心的晨露蚕丝,暖意正慢慢变弱——这暂时的保护,撑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