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副管事被内部调查的消息,如同投入宗门这潭深水的一块石头,荡开的涟漪虽未波及表层,却在暗流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赵坤执事这几日眉宇间的郁气似乎散去了不少,偶尔巡视杂书区时,甚至会对着埋头苦干的石历(鹿笙)微微颔首,显然将之前的“无心提示”视作了一丝微妙的功劳。而刘能执事则明显低调了许多,见到赵坤时甚至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对于这些暗涌,鹿笙洞若观火,却始终扮演着那个懵懂无知、只知干活的散修角色。她深知,此刻任何一丝多余的关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真正的重心,始终在于自身实力的提升。
小屋之内,禁制重重。那一丝得自“裂金果”的“金行真水”雏形,已初步融入肾阴之中,如同在寂灭的深潭里投入了一颗温润的明珠,使得原本偏于沉凝的肾水(寂灭根基)多了一丝灵动与生机。五行循环因此更为顺畅,《戍土归藏诀》吸纳废料中土气的效率隐隐提升,《九转罡元体》对金煞之气的承受与转化也轻松了些许。
然而,鹿笙并未满足于此。《弈天筹》推演显示,五脏五行之平衡,关键在于“鸣动”与“交融”。并非静态的平衡,而是一种动态的、生生不息的循环。如同天地有风雷鼓荡,方能万物生长。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几颗在寂灭生机滋养下、已裂开缝隙透出嫩芽的“废种”。这几缕微弱的木行生机,正是激发体内肝木之气的绝佳“药引”。
「木曰曲直,主生发。肝气疏泄,方能调达。」
这一次,她决定进行更大胆的尝试——同时引动五脏之气,模拟五行相生之雷音,进行一次深层次的震荡与淬炼。
她调整呼吸,心神沉入体内最深层次。《戍土归藏诀》运转到极致,观想脾土化为中央神山,厚重无匹;《九转罡元体》引动一丝精纯金煞,凝于肺腑,锋锐内敛;肾阴之中,“金行真水”微微荡漾,滋养本源;心火之位,黑莲虚影摇曳,寂灭之力含而不发;最后,意念集中于肝木,引导那几缕得自废种的生机,以及古器碗转化出的精纯木气,缓缓注入。
起初,五脏气息各异,土之沉厚、金之锋锐、水之柔润、火之潜藏、木之萌芽,彼此间虽有生克,却如同散兵游勇,难以统合。
鹿笙并不急躁,以《弈天筹》为帅,神识为弦,小心翼翼地调控着五股气息的运行节奏与强度。她借鉴了在杂书区某本残破乐谱中看到的某种奇特的韵律,试图让五脏之气按照一种特定的频率共鸣。
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同时弹奏五根材质、张力完全不同的琴弦,还要让它们奏出和谐之音。稍有差池,便是气息冲突,经脉受损的下场。寂灭罡元在经脉中奔涌,作为最后的保障,随时准备压制可能出现的暴乱。
时间一点点流逝,鹿笙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身体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依旧冷静如冰,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体内的微观宇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熹微时,转机终于出现!
脾土(土)的沉厚之气,在达到某个临界点时,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一股精纯的能量,涌向肺金(金)——“土生金”!
肺金(金)得到滋养,锋锐之气大盛,却并未外泄,反而收敛凝练,隐隐刺激肾水(水)——“金生水”!
肾水(水)得金气之助,那丝“金行真水”骤然活跃,清凉之气上行,润泽肝木(木)——“水生木”!
肝木(木)得到肾水滋润,那缕微弱的生机瞬间勃发,如同枯木逢春,生发之气大盛,转而助长心火(黑莲潜藏之能)——“木生火”!
心火(火)受木气激发,黑莲虚影微微一震,一股温和的暖流散出,回馈脾土(土)——“火生土”!
五行相生,在这一刻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嗡……”
一声低沉似有似无的雷鸣,自鹿笙体内五脏深处响起!并非真实声音,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共鸣!五脏之气在这一刻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形成了一个整体,如同一个精密的先天阵法,开始自发地、缓慢地运转起来!
刹那间,鹿笙只觉得浑身一震,周身毛孔舒张,原本需要刻意吸纳的天地灵气,此刻竟主动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被五脏阵法迅速转化吸收。经脉变得更加晶莹坚韧,肉身强度再次提升,甚至连识海都仿佛被洗涤过一般,更加清明开阔。
筑基第七层的瓶颈,在这一刻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距离第八层,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更重要的是,她对五行之道的理解,有了质的飞跃。不再局限于生克理论,而是切身感受到了那种循环不息、造化无穷的玄妙。
她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前所未有的协调感,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恰在此时,《弈天筹》传来一丝微动。推演显示,赵坤执事似乎因为“立功”,获得了一次进入藏经阁内层挑选一门低阶术法的机会。而他,或许会念及石历那点“微不足道”的功劳,给予一次随行打杂、见识世面的机会。
鹿笙目光闪动。藏经阁内层……那里或许有更完整的关于金丹大道的论述,甚至……可能找到解决黑莲反噬隐患的线索。
“微澜之下,亦可藏蛟龙。” 她低声自语。五脏鸣雷,道基初成。是时候,以更从容的姿态,去接触宗门更深层的秘密了。
潜龙在渊,鳞爪已丰。下一次抬头,或将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