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之内,气息沉凝。那枚得自钱枫储物袋的「裂金果」悬浮于鹿笙掌心之上,表面银色纹路流转,锋锐的金灵之气如同实质的小针,刺激着周围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嗤响。直接服用此果,无异于引刀割脉,狂暴的金气会瞬间撕裂经脉。但就此封存,又是暴殄天物。
《弈天筹》于识海中星光大放,急速推演着转化之法。五行生克之理如画卷般展开:“金生水”。这至锋至锐的金灵之气,其极致衍化,并非更甚的杀伐,而是能孕育滋养万物之“水”!这是一种物极必反的玄奥至理。
“并非要化金为水,而是借金气之极,引动、淬炼出一丝至纯的‘金行真水’,用以滋养肾阴(水),平衡心火(黑莲),并反哺肝木(生机)。” 鹿笙明悟。这并非简单的能量转化,而是一种本质的提炼与升华。
她取出一枚空白玉简,神识如刀,将《庚金诀》中关于凝练金气、以及一些关于金水相生的粗浅法门刻录进去。但这刻录,并非原样照搬,而是依据《弈天筹》的推演,进行了极其精妙的篡改和引导。在一些关键运行路线上稍作偏移,使其初期效果似乎更易引动金气,却暗藏隐患,长期修炼会导致金气郁结,伤及肺腑,尤其对修炼水属性功法者,隐有克制。同时,在法诀末尾,添加了一段模糊的引导,暗示若辅以特定水属性灵物(指向某种较为罕见但并非绝无仅有的“寒潭晶”)修炼,或可事半功倍,直指“庚金之精”的奥秘。
这便是一份精心炮制的“鱼饵”。
随后,她开始处理“裂金果”。并未使用古器碗直接转化,而是以自身为鼎炉。寂灭罡元缓缓包裹住果实,《戍土归藏诀》稳固根基,《上善若水功》化作绵密柔力渗透其中,引导那狂暴的金灵之气并非直接冲击自身,而是按照《弈天筹》推演出的特殊韵律,进行着一种奇异的“震荡”与“沉淀”。
过程缓慢而凶险。鹿笙额头见汗,神识高度集中,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丝丝精纯的金气被剥离,又在寂灭道基的压制和《上善若水功》的引导下,于肾脏(水)区域缓缓凝聚,并非化为杀伐之力,而是如同百炼精钢化作绕指柔,渐渐孕育出一滴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淡淡金芒、内蕴无限生机的液体——金行真水雏形!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当她将这滴真水雏形融入肾阴之中时,顿觉一股清凉滋润之意流转全身,原本因长期接触煞气、修炼炼体功法而略显燥热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说不出的舒泰。心火(黑莲)似乎也受到滋养,跳动得更加沉稳内敛。肝木(生机)更是欢欣鼓舞,那几颗“废种”传来的感应都清晰了一分。
五行循环,因这一丝“金行真水”的加入,变得更加流畅自然!金生水,水润木,木助火(间接),火生土,土又生金……一个更完善的内部循环初现端倪!
就在她初步炼化“裂金果”,实力悄然精进之时,外界风波已起。
西山矿洞附近,果然出现了不明修士活动的痕迹,甚至与巡山弟子发生了小规模冲突,引得刑堂加派了人手。而关于几十年前钱枫失踪案、以及可能存在的“庚金之精”的流言,也开始在底层弟子中小范围传播,源头难以查证。
这一日,赵坤执事面色凝重地来到杂书区,身后跟着两名刑堂弟子。他径直找到正在擦拭书架的鹿笙(石历)。
“石历,你前段时日去的西山矿洞,可曾除了蚀金鼠,还发现什么异常?比如,陌生的痕迹,或者……年代久远的物件?”赵坤目光锐利,看似随意地问道。
石历身体微微一颤,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和茫然,放下抹布,搓着手,努力回忆道:“回……回赵执事,小的当时只顾着逃命,洞里又黑,除了老鼠和石头,没……没注意别的啊。哦对了!好像……好像在靠近最深那个大坑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像是块硬石头或者烂树根,当时吓得魂都没了,哪敢细看,连滚带爬就跑了……”
他描述得含糊其辞,将一个惊慌失措的散修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赵坤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破绽,但最终只看到一片惶恐和愚钝。他挥挥手,让石历继续干活,转身对刑堂弟子低声道:“看来问不出什么。重点查一下近几年接触过矿洞核心区域的人员,尤其是……和几十年前那件事可能有关联的。”
他们走后,鹿笙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鱼已嗅到饵料,是时候将视线彻底引开了。
当晚,月黑风高。一道模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杂物殿附近,那里有一个宗门设立的匿名交易箱,弟子可将一些来路不明或不愿暴露身份的物品投入,换取贡献点,宗门概不过问。
身影将一枚看似普通的储物袋(内部已被清空,只留下几块无用的碎矿和一丝极淡的、与西山矿洞深处煞气同源的气息)和那枚篡改过的《庚金诀》玉简投入箱中。
做完这一切,身影如鬼魅般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数日后,刑堂果然从匿名箱中“意外”获得了那个储物袋和玉简。经过查验,那丝矿洞深处的煞气气息,以及玉简中指向“庚金之精”和需要“寒潭晶”的篡改法门,成功地将调查视线引向了另一个方向——某个曾经与钱枫有过节、且近年来暗中收集过“寒潭晶”的刑堂副管事!
一场内部的风暴,开始悄然酝酿。而真正的始作俑者鹿笙,则在小屋内,平静地汲取着废料中的能量,巩固着新生的那一丝“金行真水”,五脏之气循环不息,道基愈发稳固。
「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舍弃一个无用的储物袋和一份有毒的功法,不仅成功转移了自身的风险,更在对手内部埋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这手祸水东引、移花接木,玩得可谓恰到好处。
潜龙勿用,非是不用,而是善用其势,以无形之手拨动有形之局。鹿笙的棋局,越发显得云谲波诡,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