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城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整座城像一架精密的钟表,由无数青铜齿轮咬合而成。街道是旋转的履带,房屋是嵌在齿轮上的匣子,居民们踩着齿轮间的踏板往来穿梭,衣摆上都别着小巧的铜制发条。
“这里的修士不用灵力赶路?”青瑶踩着一块移动的踏板,看着脚下齿轮转动带起的风,“全靠这些机械装置?”
墨尘抚摸着街边一根刻满刻度的铜柱,柱身上的指针正随着太阳角度转动:“千机城的‘核心动力’是地脉灵晶,所有机械都靠灵晶驱动。听说城主是位百年前的‘机关师’,能造出比修士瞬移还快的‘飞鸢车’。”
林澈的目光落在城中心那座最高的塔楼上,塔身由三层巨大的齿轮构成,最顶端的齿轮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那是……”他凝神细看,齿轮边缘竟嵌着一圈人的轮廓,像是被卡在里面。
“是‘齿轮囚徒’。”一个戴护目镜的少年凑过来,指着塔顶,“都是触犯了城规的人,被城主‘焊’进齿轮里,永远跟着塔楼转动,给全城提供动力。”少年手腕上的铜表突然“咔哒”响了一声,他慌忙拧了拧表冠,“快到‘校准时间’了,你们要是不想被当成‘失时者’抓起来,赶紧去钟楼领‘计时符’。”
顺着少年指的方向,钟楼底下排着长队。修士们挨个领取刻着时间的木牌,牌上的指针随着塔楼齿轮同步转动。“千机城最讲究‘准时’,”发符的老妪一边递牌一边念叨,“卯时三刻上工,午时一刻用餐,酉时必须回到住所,超时一刻钟就要扣‘灵晶分’,扣光了就……”她指了指塔顶,没再说下去。
林澈领到的木牌上,指针正指向“辰时二刻”。他刚把木牌别在腰间,整座城突然响起“嗡”的轰鸣,所有齿轮转速都慢了半拍,街道上的踏板开始无序晃动。有人惊呼:“核心灵晶不稳了!”
塔顶的齿轮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些嵌在齿轮里的轮廓剧烈挣扎起来,齿轮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林澈抬头时,正看见一个轮廓的手从齿轮中伸出来,指向城西的方向,手指最终停留在一座冒着黑烟的作坊屋顶。
“是‘废械坊’。”墨尘认出了那地方,“据说城主的第一台飞鸢车就是在那造的,后来因为‘效率太低’被废弃了。”
废械坊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扬起的灰尘里,藏着无数残破的机械零件。最里面的锻造炉还冒着余温,炉边的铁砧上,躺着一具半机械的躯体——金属骨架上还连着些许血肉,胸腔里的齿轮组还在微弱转动,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蓝图。
“这是……初代飞鸢车的图纸?”青瑶展开蓝图,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对,这后面还有字:‘齿轮会生锈,人心不会,若计时符成了枷锁,再快的飞鸢也到不了自由之地’。”
林澈的指尖触到机械躯体的金属部分,混沌气渗入的瞬间,齿轮组突然加速转动,投射出一段光影——一个穿工装的女子正在画图,城主站在她身后,声音冰冷:“你的设计太注重‘舒适度’,飞鸢车是用来运输灵晶的,不是让修士享乐的!”女子争辩:“可修士不是零件,总需要喘口气的时间……”
光影突然破碎,机械躯体的齿轮彻底停转。林澈在它掌心摸到一块凸起,抠开后发现是块暗格,里面藏着一枚没有指针的木牌,背面刻着“辰时二刻”——正是他们领到计时符的时间。
“核心灵晶不是不稳,是在反抗。”林澈看向塔顶,“这些‘齿轮囚徒’都是当年反对‘绝对准时’的人,城主用他们的魂体当‘活润滑油’,强行驱动灵晶。现在灵晶在排斥这种力量。”
街道上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有人开始砸计时符,有人试图撬开齿轮。城主带着卫队赶来时,看到的正是林澈将混沌气注入锻造炉——炉火“轰”地燃起,烧化了作坊里所有的计时符模板。
“放肆!”城主的机械臂发出液压声,指尖弹出利刃,“千机城的秩序容不得破坏!”
“秩序不该是枷锁。”林澈迎着他的刀刃走去,“你看这些齿轮,转得再快,少了人心这颗‘润滑剂’,终究会锈死。”他举起那张蓝图,“你的飞鸢车永远飞不高,因为你把最该承载的‘人’,当成了可以替换的零件。”
塔顶的齿轮突然“崩裂”,那些轮廓纷纷坠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化作光点,汇入炉火中。核心灵晶的光芒从柔和的蓝色变成温暖的金色,千机城的齿轮转速渐渐平稳,街道上的踏板开始随人的步伐调整速度。
那个戴护目镜的少年第一个摘下计时符,发现手腕上的铜表开始跟着心跳转动。“原来……时间是跟着人走的。”他喃喃道。
林澈望着重新变得鲜活的千机城,机械不再冰冷,齿轮的转动声里,混进了修士们的笑谈。他将蓝图折好递给青瑶:“你看,再精密的设计,少了人情,就只是一堆废铁。”
青瑶的狐火在指尖跳了跳,映着蓝图上“辰时二刻”的字样,和林澈腰间那枚没有指针的木牌,正好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