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大吃一惊,阿苦手里的药秤“啪嗒”掉在柜台上。
武断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手已经按在刀柄上。
婉儿的声音依然平静:“都不要慌,该怎样便怎样。”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已然稳坐于诊桌之后。
说话间,赵会首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进来。
这次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腰板挺得笔直。
“周大夫,你想好了吗?”他故意拉长了声调。
婉儿抬眼看他:“赵会首去而复返,还带着官差,不知有何指教?”
赵会首朝衙役努了一下嘴,那衙役会意,便上前一步,向婉儿亮出一纸文书。
婉儿并不看他的文书,只低头看她自己的医书。
衙役稍一愣,遂自己又捧起文书宣读:“奉金陵府衙之命,查验各医馆行医执照,周大夫,请出示你的行医文书。”
武断脸色一沉:“你们早上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早上是早上,现在是现在。”那衙役面无表情道。
紧接着,那赵会首也阴阳怪气地说:“谁知道你们那文书是真是假?万一是伪造的,岂不是害了满城百姓?”
婉儿不动声色,再次取出那份盖着御印的文书。
衙役接过文书,翻来覆去地看,又凑到窗前对着光仔细查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半晌,衙役把文书递还给婉儿,然后对赵会首道:“赵会首,她这文书的确是御前颁发的。”
“什么?”赵会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可看清楚了,真是御前颁发的?”
衙役压低声音:“赵会首,千真万确,假不了,你这事儿……咱们可不敢管。”
说着,两个衙役朝他一拱手,竟先自行离开了。
赵会首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他狠狠地瞪了婉儿一眼,羞怒而去。
医馆里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人,敢跟我们小姐斗?”
“我们小姐可是做过医正的人,她敢惹?”
婉儿却笑不出来。
只因她知道,赵会首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麻烦接二连三地来了。
先是药商纷纷上门,表示不能再和白玉堂合作。
一个老药商偷偷告诉婉儿:“周大夫,不是我们不想做您的生意,而是金陵药行的赵会首放了话,谁要是敢卖药材给您,以后就别想在金陵医药行里混了。”
接着,医馆门口开始出现一些地痞流氓。
他们来了并不闹事,就蹲在对面巷口,时不时的去骚扰那些来医馆看病的人。
一来二去的,好多胆小的人都被吓得不敢再上白玉堂的门了。
“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武断忧心忡忡地说,“不行咱们动用京城的关系压压他?”
婉儿正在看书,头也不抬道:“让他先出他的招,我们仍然接我们的诊,只要医馆还能开,就先不动用京城的关系。”
这天下午,医馆里来了个特殊的病人。
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由两个小厮搀扶着。
他面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右手紧紧捂着腹部。
一进医馆,小厮向婉儿急道:“大夫,我家公子突然腹痛难忍,快给他看看吧!”
婉儿让病人躺下,用望闻问切四诊之法为其诊断。
她发现,这公子脉象弦紧,舌苔黄腻,右下腹有明显压痛。
查看完,婉儿看向小厮道:“你家公子得的是肠痈,得先用针灸止痛,再服汤药化解症候。”
小厮连连点头:“有劳大夫疗治吧!”
婉儿点了点头,然后取出金针,准备为其施治。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先住手!”
婉儿抬头看,见又是那赵会首。
只见他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随行的还有个须发斑白的老者。
“周婉儿你胆大包天!”赵会首指着婉儿道:“你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就敢胡乱诊治?”
婉儿不为所动:“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病人,不想知道他是谁。”
那赵会首索性亮出了公子的身份,妄图吓住婉儿:“这位是守备将军府的二公子,若是有个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听到赵会首的话,那老者也傲然道:“老夫乃是济世堂的坐馆大夫,行医四十年,肠痈之症凶险万分,岂是你一个女流能治的?”
婉儿持针的手停在半空,冷笑着问:“哼哼,那依老先生之见该如何诊治?”
老者捋须,摇头晃脑道:“自然要用猛药攻下,再辅以艾灸温通,你这金针之术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雕虫小技,也敢在此卖弄?”
此时,病榻上的年轻公子已经痛得蜷缩起来,呻吟不止。
两个小厮急得团团转:“你们到底谁能治啊?赶快救救我家公子吧!”
婉儿看着痛得冷汗直流的病人,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赵会首,心说:“莫非你们是一伙的吧?”
这么想着,她便收起了金针:“既然如此,那就请济世堂这位老先生诊治吧!”
说着,她退后一步,让出身位来。
众人都不禁愣住了。
赵会首也许没想到婉儿会这么轻易放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老者倒是当仁不让,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他上前为公子诊脉后,便当场开起了方子。
只听他边写边念道:“取大黄三钱,芒硝二钱,即刻煎服!”
临了,他又向婉儿道:“周大夫,借你宝地煎一下药,可否?”
婉儿点了点头:“那没问题,不过,你得写个声明。”
“声明什么?”老者狐疑地看向婉儿。
“你得声明,万一你开的方子不对症,与白玉堂无关。”婉儿盯着老者。
那老者看了看婉儿,又看向赵回首:“赵爷,这……”
赵会首显然也没想到婉儿会出这么一招,恨恨地瞪了婉儿一眼:“写就写,这有什么?”
说着,他提笔在婉儿的方笺上写下了声明。
见到声明,婉儿安排人去煎药。
药很快煎好,由小厮给那位二公子服下。
赵会首盛气凌人地对婉儿道:“哼哼,待会让你见识见识我济世堂神医的医术。”
“呵呵,小女子当然愿意领教。”婉儿嘴角一弯,略带冷笑。
不料事情出现了变故。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二公子突然面色惨白,呕吐不止,腹痛反而加剧了。
见状,老者慌了手脚:“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会首也急了,低声问老者:“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用猛药没问题吗?”
“按理说……按理说应该有效的啊……”老者额头冒汗,手也开始发抖。
眼看二公子气息越来越弱,两个小厮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婉儿面前:“周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公子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婉儿身上。
赵会首脸色铁青,忍气吞声地承受着当面打脸的羞愧。
见赵会首没辙,婉儿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重新取出金针。
她手法如飞,顷刻间,数枚金针已精准地刺入公子的几处穴位。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无人敢出声。
唯有那赵会首和那老者一脸的鄙夷,或许他俩盼着婉儿失败,好捡回自己丢的面子。
然而事与愿违,不过片刻功夫,二公子的呻吟声就小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神医……真是神医……”一个小厮默然道。
见状,赵会首一甩袖子气咻咻地出了医馆,老者也表情尴尬地跟了出去。
经过这件事,白玉堂的名声更响了。
连守备将军府的人都认可的神医,谁还敢质疑?
然而婉儿心里清楚,她让赵会首接连吃瘪,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天晚上打烊后,婉儿正在复盘药方,陈明远匆匆从外面回来。
一见婉儿,他声音低沉道:“小姐,我听守备府的管家讲,赵会首今天去了他们府里,而且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哦?”婉儿挑眉,“他去守备府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