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桌角时，那支钢笔的水晶正微微发亮，像是被什么轻轻唤醒。洛倾颜睁开眼，颈后有些发僵，才意识到自己竟在剪辑室的椅子上睡了一夜。外套还搭在肩上，带着一丝余温，她没动，只是缓缓坐直身子，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电源灯依旧亮着，红点安静，像一颗不肯闭上的眼睛。
她没立刻去查结果，而是先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发给顾逸尘的确认消息下面，他回了个“好”字，再无多余言语。她知道他也没睡。
鼠标轻点，浏览器页面弹出，审查系统登录界面简洁得近乎冷漠。她输入账号，指尖停顿了一瞬，才点下刷新。
绿色图标跳出，下方一行小字清晰无比：“审核通过，无修改意见。”
她没出声，又刷新了一次。
页面没变。
这一次，她终于吸了一口气，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又忽然松开。她转头看向墙边的沙发——顾逸尘靠在那里，西装皱了，领带松着，闭着眼，呼吸平稳得近乎刻意。她轻手拿起手机，走过去，把屏幕慢慢递到他眼前。
他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几秒，没说话，嘴角却一点点扬了起来。那笑来得极慢，却极稳，像是冰封的河面裂开第一道缝隙，底下暖流已悄然涌动。
他伸手，没去碰手机，而是直接将她拉进怀里。动作不重，却坚定，下巴轻轻落在她发顶，呼吸拂过她的额角。她没动，只听见他心跳，一下一下，比昨夜上传文件时稳了许多。
窗外阳光渐亮，照在桌角那支钢笔上，水晶由淡粉泛出浅金，光晕在纸上轻轻晃动。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写在审查清单末页的那行小字——她没看清，只记得他写完后，合上本子，放得离她很近。
她没问，也没去翻。
此刻，什么都不必说。
他终于松开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声音还带着熬夜的沙哑：“等到了。”
她点头，笑了：“嗯，等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电脑前，调出审查反馈页，逐行扫过。没有删减建议，没有敏感提示，甚至连格式调整都没提。整部片子，原原本本，被允许存在。
“他们看懂了。”他说。
她走到他身边，看着屏幕，轻声接道：“不是看懂了，是愿意听。”
他侧头看她，眼神很静。片刻后，他伸手，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林湛那边……”她顿了顿，“要不要通知他？”
“我已经发了邮件。”他语气平静，“署名保留，他没回复，但系统显示已读。”
她点头，没再问。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满，有些回应，看到就够了。
她坐回椅子，从包里取出那支钢笔，翻开特制纸页，笔尖轻触纸面，写下：“你此刻最想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光纹流转，纸面浮现画面——顾逸尘站在某个礼堂后台，灯光未全亮，他对着镜头，声音低而清晰：“这部片子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人坚持让每一个声音都被记得。”
画面消散。
她合上纸，没念出来，只是抬头看他：“不用等到那天。现在，我就想听你说。”
他静了几秒，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要把这一刻刻进去。
“谢谢你，”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没让任何一段真心，消失在剪辑台前。”
她眼眶忽然热了，却还是笑着，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你再这么说，我可要收版权费了。”
他一愣，随即低笑出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漫天要价。”
“坐地还钱。”她眨了眨眼。
他摇头，又笑，伸手将她拉近，额头顶住她的，呼吸相接。谁都没再说话，阳光洒在两人之间，暖得不像凌晨的余寒还未散尽。
片刻后，他松开她，转身去拿外套。她则打开邮箱，准备将审查通过的通知转发给核心团队。刚点开编辑框，忽然听见他低声道：“倾颜。”
她抬头。
他站在窗边，逆着光，手里拿着那份打印好的审查清单，正翻到最后一页。他指尖停在空白处，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昨晚没看见我写的字。”他说。
她心头一动：“写什么了？”
他没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不是钢笔，是支普通的签字笔。他低头，在那页空白上缓缓写下几个字，笔迹沉稳，力道很轻，却像刻进纸里。
写完，他合上本子，走向她。
她看着他走近，心跳不知为何快了一拍。
他把本子放在她手边，封面朝上，没翻开。
她伸手想去拿。
他却忽然按住本子，低头，声音低得几乎贴着她的耳：“你猜，我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