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办公室里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咖啡味。洛倾颜醒来时，颈肩僵得发酸，才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坐起身，看见顾逸尘正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极慢，像是每一个字都压着千斤重。
屏幕上是那份改了无数遍的预算表，调色一项被反复删减又恢复。
她没出声，只是走过去，把昨晚盖在他肩上的外套轻轻搭回沙发扶手。他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你又看了一夜？”她问。
“睡不踏实。”他合上笔记本，“剪辑台等不起，混音公司今天要确认定金。”
她点点头，从包里取出那支钢笔，指尖在笔身水晶上轻轻一划。写下：“顾逸尘·最不愿放弃的是什么”。
水晶泛出深粉的光，像被晚霞浸透的云层。纸面浮现几行字：
“不是回本。不是奖项。是林修拍完最后一镜时，站在监视器前笑出来的那一秒。”
“是场务小哥熬夜扛设备时，还坚持说‘这戏值得’。”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坚持到最后，只换来一句‘没办法’。”
她盯着那几行字，喉咙动了动，把纸折好，放进笔记本夹层。
“那就别让他们失望。”她说，“我们换条路走。”
他抬眼：“什么路？”
她打开手机，翻出一个影迷论坛的页面。截图是一篇长帖，标题写着《等了三年，终于等到这部戏杀青》。帖子里有人整理了每一场戏的取景地，有人画了角色情感线图谱，还有人自发做了预告片剪辑，配乐都选得恰到好处。
“你看。”她把手机递过去，“他们不是观众，是共谋者。”
他盯着那条视频的播放量，三十七万。
“你是说……让这些人，一起把片子送出去？”
“不是资助。”她摇头，“是邀请。我们不卖惨，不求怜悯。我们说：这电影快完成了，但它还需要声音、色彩、光——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点亮它？”
他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写下两个词：**小额**、**共创**。
“没有投行，没有风投，我们找普通人。”他声音低，却稳，“每人投一点，不为回报，只为参与。”
她笑了：“对。我们可以给签名剧本、片场探班机会、甚至让投资人名字出现在鸣谢名单里。”
“学生呢？”他突然问，“影视学院那些拍短片都借钱的孩子，他们懂这种痛。”
“联系他们。”她立刻接话，“不是找金主，是找同路人。”
他看着她，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你什么时候想得这么清楚？”
“从昨晚你睡着时，说‘等天亮再打一轮电话’开始。”她轻声说，“我忽然明白，你不是在找钱，是在找不放弃的理由。而理由，不该只藏在会议室里。”
他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白板上画出一个简单的结构图：一边是影迷社群，一边是青年创作者，中间是项目透明账目与阶段性回报机制。
“我们得写清楚每一分钱去哪。”他说，“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在圈信任。”
“当然。”她打开文档，“我来起草众筹文案。不煽情，不夸张。就说：这是一部差点被现实掐灭的电影，现在，它需要你轻轻吹一口气。”
他看着她敲下第一行字，忽然说：“万一没人信呢？”
她停下手指，抬头看他：“那你信吗？”
他顿了顿，点头：“信。”
“那就够了。”她微笑，“第一个相信的人是你，第二个是我。第三个、第四个……总会来的。”
他忽然弯了下嘴角，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她再次取出钢笔，在特制纸上写下：“顾逸尘·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水晶闪出灰粉交织的光，像雾中初燃的火。
纸面浮现一行字：
“怕她付出一切，最后只剩亏欠。”
她心头一震，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白板，侧脸轮廓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不是亏欠。”她轻声说，像是说给他，也像是说给这支笔，“是我们一起拥有的东西。钱会花掉，但这段路，谁也拿不走。”
他转过头，目光落她脸上，没说话。
她把那张纸折好，放在他手边，然后在新的纸上写下：“第912章：我们开始找钱——但不是乞讨，是邀请。”
钢笔水晶缓缓流转出稳定粉光，像一颗心跳渐渐平稳。
两人坐在白板前，逐项敲定细节。小额投资门槛设为一千元起，上限五千元；回报分四级，从电子感谢信到片场一日体验；同步联系三所影视院校，招募青年投资人代表参与监督。
她把方案初稿整理成pdF，命名为“光·共创计划”。
七点十七分，城市彻底醒来。楼下早餐车开始支摊，热气腾腾的包子香味从通风口隐约飘上来。
顾逸尘站在窗前，第一次没有看报表，而是望着楼下晨跑的人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跑过转角，耳机线在风里轻轻晃。
“我们以前总想着打动资本。”他低声说，“也许，该试试打动人心。”
她没说话，打开邮箱，将方案第一稿发了出去。
收件人是三位网友——那个写长帖的影迷，那个做预告片的学生，还有一个在豆瓣留言说“如果上映，我要带父母去看”的陌生人。
发送成功。
笔在桌上静静躺着，水晶忽明忽暗，像一颗开始跳动的心。
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笔尖。
光，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