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的柳丝扫过谢学丰的青布衫,何雨柱抬眼望去,见老爷子鬓角的白发被风吹得微乱,鼻梁上架着副黄铜框眼镜,镜片后一双眼睛正含笑打量自己。他脚下的枣木鱼竿斜靠在柳树根,鱼篓里几条鲫鱼轻轻摆尾,倒衬得旁边何雨柱的铁皮桶格外扎眼——那桶里的鲤鱼时不时蹦跶一下,铁皮撞在青砖上发出“哐当”响。
“老爷子,您说的‘武术’……”何雨柱开口时故意顿了顿,掌心悄悄蹭了蹭裤腰——那里别着师傅送的牛骨哨子,是太元武馆的旧物,“我就是个厨子,哪懂那些玄乎的。”
谢学丰却没接话,反而指了指何雨柱手里的铁皮桶:“小同志,我这把年纪了,别的不敢说,看人的眼力还算准。你刚才拎桶那架势,腕子上的劲儿透着‘巧’,跟我年轻时见过的练家子一个路数。”他忽然笑了,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块芝麻糖,“来,尝尝,我孙女最爱吃这个。”
何雨柱接过糖,油纸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这年月,芝麻糖算是稀罕物,寻常人家只有过年才舍得买。他忽然想起雨水,小丫头最爱甜食,这会儿怕是还在三大妈家翻看小人书呢。“谢老爷子,我叫何雨柱,您喊我柱子就行。”他把糖塞进裤兜,指尖触到早上阎解放塞的杂面馒头,“您说的学丰药馆,可是西街巷口那家挂着‘悬壶济世’木牌的?”
“哟,你知道?”谢学丰眼睛一亮,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咚咚”响,“没错,就是老头子我开的,算起来也有三十多年了。早先在天桥摆摊抓药,后来攒了点钱,才盘下那间门面。”
阎埠贵一听“学丰药馆”,立刻来了精神,旱烟袋往嘴角一抿:“嗨,老爷子,我家解放小时候出疹子,就是您给开的银翘散!那药引子还特意交代用芦根煎水,便宜又好使,比胡同口的王大夫强多了。”
谢学丰摆摆手,脸上露出些感慨:“都是老百姓家的孩子,能省点是点。早年我爹教我抓药时就说,‘药馆开门,赚的是良心钱’,这话我记了一辈子。”他忽然看向何雨柱,目光落在他袖口露出的烫疤上,“柱子在鸿宾楼当厨子?那可是四九城响当当的馆子,能当上灶,手艺肯定没得说。”
“您抬举了,就是个混饭的营生。”何雨柱笑了笑,心里却暗自琢磨——谢学丰能把药馆开这么多年,靠的不仅是医术,更是这份“良心”。想起师傅杨佩元被困在隐蔽四合院,身上的旧伤因缺好药迟迟不愈,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位老爷子或许能帮上忙。
“柱子,咱明人不说暗话。”谢学丰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刚才甩竿那几下,腕子上的巧劲,跟我认识的一位形意拳师傅很像。虽说现在提倡‘破四旧’,可老头子我知道,有些老手艺不该断。你要是……”
“老爷子,钓鱼嘛,靠的是耐心和巧劲,跟您说的‘功夫’可不沾边。”何雨柱赶紧打断,笑着指了指谢学丰的枣木鱼竿,“倒是您这竿子,看着比我这竹竿讲究多了,怕是能钓上护城河的‘鱼王’吧?”
谢学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好你个柱子,跟老头子我打马虎眼!行,咱不说这个,改日你得空,咱爷俩去护城河上游钓鳜鱼——那儿的鳜鱼躲在石缝里,没点巧劲还真钓不上来。”
阎解放蹲在铁皮桶边,听着两人说话,心里直犯嘀咕:柱哥儿到底会不会功夫?咋老爷子总提这个?他偷偷瞅了眼何雨柱的手,见那掌心的茧子比他爸握算盘的手还厚,忽然想起课本里学的“劳动最光荣”,说不定柱哥儿的力气,就是颠铁锅颠出来的呢。
日头爬过柳梢时,何雨柱拎起两个铁皮桶,向谢学丰告辞:“老爷子,今儿叨扰了,改日我去药馆给您送两条鱼——您尝尝我炖的鱼汤,保准比您抓的药还鲜。”
“哎,好!”谢学丰看着何雨柱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家孙女常说的“少年英雄”,嘴角不由得扬了扬——这小子,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沉稳劲儿,往后怕是了不得。
回到四合院,正是晌午时分。井台边聚着几个街坊,张婶儿正往铁丝上晾洗过的粗布衫,见何雨柱拎着桶进来,立刻笑出声:“柱子,今儿又钓着大鱼了?好家伙,这桶里的鲤鱼够肥的,怕有三斤吧?”
“张婶儿,您眼神真好,差不多就三斤。”何雨柱停住脚,从桶里捞了条鲫鱼递给她,“给虎娃熬汤喝,加把豆腐,鲜得很。”
张婶儿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留着给雨水补身子……”
“拿着吧,我桶里多着呢。”何雨柱硬把鱼塞进她手里,铁皮桶在手里晃了晃,水珠溅在青石板上,“雨水跟着三大妈去图书馆了,这会儿指不定瞅见啥好书呢。”
阎埠贵拎着自家的小铁桶,看着何雨柱给街坊分鱼,心里忽然有些感慨——这孩子,虽说没了爹娘,却比院里那些有爹娘的还懂事。他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柱子,谢老爷子那药馆,往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你跟着去认认门,总归没坏处。”
“三大爷,我省得。”何雨柱点点头,目光扫过中院的贾家——房门紧闭,窗台上晾着贾东旭的蓝布衫,滴滴答答滴着水,透着股子病恹恹的劲儿。想起昨夜贾张氏的胡搅蛮缠,他嘴角不由得抿了抿,转身往自家走。
推开木门,屋里还带着清晨的凉气。何雨柱把铁皮桶放在灶间,舀了半盆清水倒进去,看着鱼在水里扑棱,忽然想起谢学丰说的“良心药馆”。他从炕头摸出《药理真解》,指尖划过“半夏炮制法”的书页,忽然下了决心——改日去学丰药馆,就算不聊武功,跟老爷子讨教讨教药理,也是好的。
“哥,我回来啦!”院外传来雨水的喊声,小丫头手里攥着半块水果糖,辫梢还沾着图书馆的油墨香,“三大妈说,我今儿认了好多字!”
“咱们小雨最聪明了。”何雨柱笑着把她抱上炕,从裤兜掏出谢学丰给的芝麻糖,“尝尝这个,比水果糖还香。”
雨水盯着糖块,眼睛亮晶晶的:“哥,你吃,我吃半块就行……”
“哥不爱吃甜的,你趁热吃。”何雨柱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去灶间杀鱼。刀刃在鱼腹上划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混着雨水哼的儿歌,在屋里织成一片温暖的网。他忽然觉得,日子就该这样——有妹妹的笑,有手里的刀,有能帮衬的街坊,还有像谢学丰这样的“忘年交”,哪怕前方有再多算计,也能一步步走稳当。
申时三刻,谢学丰坐在药馆的柜台后,看着伙计抓药。柜台后的药柜上,“学丰药馆”的老匾泛着包浆,旁边还挂着何雨柱送的鱼——两条肥美的鲤鱼养在木盆里,尾巴扫过盆底的鹅卵石,发出“哗啦”声。
“馆主,这鱼……”伙计瞅着盆里的鱼,有些纳闷。
“留着,晚上我炖鱼汤。”谢学丰笑了笑,指尖敲了敲账本,“对了,把上个月的账本拿过来,咱再核核——给穷人赊的药钱,可别记错了。”
伙计应了声,转身去拿账本。谢学丰望着窗外的夕阳,忽然想起何雨柱拎桶时的背影——那小伙子走路时脚跟先着地,脚掌碾地极稳,分明是练过“四平桩”的架势。他摸了摸下巴,忽然轻声笑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暮色渐浓,四合院的烟囱升起炊烟。何雨柱把炖好的鱼汤端上炕,奶白色的汤面上漂着葱花和豆腐块,香气混着夜色漫出来。雨水捧着碗,喝得鼻尖冒汗,忽然指着何雨柱的手:“哥,你的手又破了。”
“没事,杀鱼时不小心划的。”何雨柱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细痕,忽然想起谢学丰的药馆——或许,该找个由头去一趟了,不为别的,就为师傅那身旧伤,也得问问老爷子,有没有啥对症的好药。
窗外,月亮爬上了青瓦,护城河的水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何雨柱靠在炕头,听着雨水渐渐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命运这东西,还真是有意思——前几日还在为师傅的病发愁,今儿就碰上了开药馆的谢学丰,就连钓鱼,都能钓出个“忘年交”。
夜色渐深,药馆的伙计熄了门前的煤油灯,谢学丰却坐在木盆前,看鲤鱼摆尾。他忽然想起何雨柱说的“钓鱼靠巧劲”,不由得摇头笑了——这小子,怕是把“巧劲”用在刀刃上了,既护着妹妹,又攒着本事,难怪能在这四合院里,把日子过成让人眼热的模样。
这一晚,四合院的灯一盏盏熄灭,唯有何雨柱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他翻着《药理真解》,指尖停在“黄芪补气汤”的方子上,忽然轻声自语:“学丰药馆……或许,该去一趟了。”
窗外的柳丝又开始晃动,带着春夜的暖,拂过青砖,拂过木窗,拂过这个年代里,一个个为日子奔忙的人。而何雨柱知道,属于他的路,才刚刚开始——就像谢学丰说的“良心药馆”,他何雨柱的日子,也要过得实实在在,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那些真心待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