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的槐树正落着白花,刘海忠攥着旱烟袋的手直哆嗦,烟丝簌簌落在青石板上。他瞪着斜对角叉腰而立的何雨柱,喉结上下滚动,腮帮子上的肉跟着直颤:\"你再说一遍?二十块生活费?\"
何雨柱撸了撸袖口,露出腕子上褪色的蓝布袖套,嘴角叼着半根烟卷儿:\"二大爷这耳朵是让知了吵聋了?我跟雨水都快喝西北风了,您老每月拿四十多块大洋的人,伸伸手不就够我们兄妹俩嚼谷了?\"
院角的水龙头旁,易中海正往铝饭盒里扣窝头,听见这话手一抖,窝头险些掉地上。他瞅瞅西屋烟囱里冒的青烟,昨儿后晌他还在那屋蹭了半碗红烧肉,柱子收了他两毛五分钱,说是买肉票的零头。这要都算吃不上饭,他老易头天天啃窝头算什么?
三儿阎解放蹲在墙根儿择韭菜,闻言差点笑出声,手里的韭菜叶儿都拧成了麻花。就说上礼拜吧,柱哥给他家送了二斤杂拌糖,说是副食店处理尾货,可那糖纸儿上还印着\"国营\"俩字呢。合着吃杂拌糖的算挨饿,他天天啃窝头儿的反倒成了财主?
刘海忠气得把烟袋锅子往石桌上磕得山响:\"你当我是傻子?二十块!够买半拉月的肉票了!凭啥给你?\"
何雨柱慢悠悠从裤兜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抖得哗哗响:\"不给啊?明儿我就去街道办摆席,把军管会的张干事、副食店的王师傅都请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儿感谢您老——要不是您提醒,我都不知道这年头还有人惦记着吃绝户呢。\"
这话像块冰疙瘩砸进热水盆,刘海忠瞬间冒了冷汗。上个月前街的老李头就是在批斗会上多嘴说了句\"军管会咋不管闲事\",当晚就被喊去问话,蹲了三天才放出来。要是真把军管会的人招到院子里,他这二大爷的帽子还能戴安稳?
\"哎哎哎,柱子你这孩子咋不识逗呢?\"刘海忠堆起笑,满脸褶子挤得像晒干的倭瓜,\"二大爷这不寻思着你爸刚走,怕你们兄妹俩手头紧么?二十块就二十块,明儿我就让光齐给你送过来!\"
刘光齐捂着青肿的腮帮子站在廊下,心里直犯嘀咕。合着他让人揍了一顿,倒成了赔钱的?昨儿他还瞅见柱子在厨房炖排骨,那香味儿飘得满院子都是,敢情是骗他们呢?
刘海忠剜了儿子一眼,转身往后院走,鞋底在青石板上磨出刺啦刺啦的响。路过自来水龙头时,他狠狠瞪了眼正在接水的许大茂——要不是这小子撺掇,他何苦来哉?
许大茂正龇牙咧嘴地往屁股上贴膏药,听见何雨柱喊他名字,手里的搪瓷盆\"当啷\"掉在地上。他梗着脖子往后退:\"咋还没完了?你打也打了,我这伤没个三块五块下不来——\"
\"三块五块?\"何雨柱抄起墙根的扁担,在手里颠了颠,\"许大茂,你跟二大爷一前一后进门,合着是来给我送葬的?今儿不把你爹准备的拜师礼拿出来,我就让你尝尝扁担炖肉是啥滋味!\"
围观的街坊们\"哄\"地笑开了,许大茂的脸顿时涨成了紫茄子。他爹许伍德确实攒了二十块钱,说是要给放映队的赵师傅送礼,可这事儿咋让柱子知道了?
正乱着,影壁墙后转出个瘦高个儿,中山装洗得发白,裤线却笔挺。许伍德冲何雨柱拱了拱手,声音不高却透着股子稳当劲儿:\"柱子兄弟,大茂不懂事,这钱我晚上给你送来。\"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惊叹声。许伍德在院子里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可谁不知道他早前在粮店管过秤,手里的账本比算盘珠子都精。今儿竟能低头认栽,可见这何雨柱的手段不一般。
许大茂急得直跳脚:\"爹!那是我的拜师钱!\"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许伍德一巴掌。
\"滚回去!\"许伍德压低声音,\"再嚷嚷,明儿你就去锅炉房扛麻袋!\"他转头又冲何雨柱笑,\"兄弟多担待,孩子不懂事,等过了这阵儿,我带他给你赔罪。\"
何雨柱叼着烟卷儿点点头,心里却明镜似的——许伍德这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上个月许大茂在放映队偷拿了两卷新闻胶片,要不是他帮忙遮掩,这会儿怕是早就进了学习班。
易中海看着这场闹剧,手里的窝头都凉透了。他原想着何大清刚走,院里总得有个人牵头照应,没成想这傻柱比他爹还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刘海忠和许伍德收拾得服服帖帖。早知道这样,他昨儿就不该抠那两毛五分钱的饭钱。
阎埠贵晃着算盘过来,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缝:\"柱子啊,不是三大爷说你,这事儿办得——\"他竖起大拇指,\"敞亮!\"
何雨柱冲他笑笑,转身进了屋。西屋的锅台上还炖着半锅排骨,香气混着煤球味儿飘出来。雨水正在案板上切葱花,见他进来,小声说:\"哥,这钱...咱真要?\"
\"为啥不要?\"何雨柱掀开锅盖,用筷子夹起块排骨吹了吹,\"他们要是安安稳稳过日子,我自然不会为难人。可既然想踩着咱兄妹俩往上爬,就得让他们知道,这院子里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夜幕降临时,刘海忠攥着个油纸包来了。二十块钱分成两叠,一叠十块,都是簇新的票子。他往桌上一放,嘴唇动了动,想说句狠话,却在何雨柱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泄了气,转身就走。
许伍德来得更晚,手里提着个铁皮饭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五个油饼,还有两张肉票。\"柱子兄弟,\"他低声说,\"钱我明儿让大茂送来,这点心意你先收着。\"
何雨柱扫了眼饭盒,点点头:\"许叔客气了,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言语一声。\"
人都走后,雨水数着桌上的钱,声音发颤:\"哥,这可够咱花半年的了...\"
何雨柱往炕头一靠,摸出烟袋锅子装满旱烟:\"花?这钱不能动。明儿你去街道办,把咱爸留下的那半拉月工资领了,再买两斤点心,给军管会的张干事送去。\"
雨水瞪大了眼睛:\"为啥呀?\"
\"为啥?\"何雨柱吧嗒吧嗒抽烟,\"就为了让全院人都知道,咱兄妹俩背后有人撑腰。以后再有人想打咱的主意,可得先问问张干事答不答应!\"
窗外,槐树影在墙上晃来晃去,远处传来梆子戏的唱腔。何雨柱望着屋顶的梁木,想起他爹临走前塞给他的那张粮票,还有那句\"万事留个心眼\"。如今看来,这四合院里的日子,果然是要靠自己挣出来的。
这一晚,四合院的各个角落里都不太平。刘海忠在屋里骂儿子废物,许大茂抱着枕头哭拜师钱,易中海在灯下算这个月的份子钱,阎埠贵则在给女儿讲\"人不狠站不稳\"的道理。唯有何雨柱的西屋,灯一直亮到后半夜,锅里的排骨热了又热,香气顺着窗缝飘出去,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次日清晨,当何雨柱挑着空水桶去井台打水时,遇见了拎着菜篮子的许伍德。两人擦肩而过时,许伍德轻轻说了句:\"柱子,以后这院子里,怕是要听你的了。\"
何雨柱笑笑,没说话。他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在这四合院里,要想活下去,就得像房檐下的冰溜子——看上去透亮,实则扎人。而他,早已不是任人拿捏的傻柱了。
井台边,几个老太太正凑在一起嚼舌根。\"听说了吗?老刘家昨儿赔了二十块...\" \"许家那小子的拜师钱也没了...\" \"啧啧,这何雨柱啊,比他爹还厉害三分...\"
何雨柱弯腰打水,木桶撞在井壁上发出清脆的响。阳光落在他肩头,把影子拉得老长。他知道,从今天起,这院子里的规矩,该变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