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隆冬,连空气都冻得发脆。何雨柱如往常般在院子里站桩,棉鞋踩在结霜的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咔嚓声。他双手抱圆,气息沉于丹田,忽闻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响,抬眼便看见贾张氏裹着件油渍斑斑的蓝布衫,扭着腰肢朝他走来。
“柱子啊,今儿个咋没见你爹呢?”贾张氏堆着笑,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何雨柱身后的厨房,“哟,这大冷天的,你兄妹俩可别冻着,贾大娘昨儿还念叨呢,说东旭跟你自小玩到大,亲得跟兄弟似的……”
何雨柱心中警铃大作。这贾张氏素日里最是刻薄,今儿个突然套近乎,准没好事。他收了桩功,拍了拍身上的霜花:“贾大娘,我爹走了,有啥事儿您直说。”
“咳,是这么回事儿。”贾张氏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东旭那孩子不是落水病了嘛,眼瞅着转正考核就剩三天,可他连筷子都握不稳当。您说这要是在考核场上出洋相,这辈子的铁饭碗可就没啦!”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何雨柱,“我瞅着你天天从鸿宾楼带饭,那饭菜油水足啊,能不能分咱一盒?就当是给东旭补补身子,他要是转正了,往后也能帮衬着你们兄妹不是?”
何雨柱皱起眉头。鸿宾楼的剩菜虽是后厨边角料,但在这粮票比命金贵的年月,那可是实打实的油水。他每天带两盒饭菜,自己和雨水一人一盒,堪堪能吃饱,哪有多余的分给别人?再说了,贾张氏平日里对他们兄妹俩爱搭不理,这会儿想起套近乎了?
“贾大娘,不是我小气。”何雨柱耐着性子解释,“我和雨水都在长身体,练武又费力气,两盒饭菜刚够吃。您要是缺吃的,找一大爷说说,看能不能帮衬点?”
“嘿,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贾张氏脸色一沉,嗓门陡然提高,“大家都是一个院儿的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你分盒菜咋就这么难?东旭要是没了这份工,你们何家以后有事儿,别指望我们贾家伸援手!”
何雨柱只觉一股火直窜脑门。这叫什么话?合着不给菜就是不懂事,道德绑架都绑到他这孤儿寡母头上了?他正要开口反驳,忽听正房传来一声咳嗽,易中海披着件旧军大衣走了出来,棉帽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张脸。
“大清早的,吵啥呢?”易中海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贾张氏,柱子他爹刚走,你别为难孩子。”
“一大爷,您可来了!”贾张氏如见救星,忙拽着易中海往何雨柱跟前带,“您给评评理,东旭病成那样,柱子连盒剩菜都舍不得给,这不是自私是啥?再说了,他在鸿宾楼上班,近水楼台先得月,多带一盒菜能少块肉?”
易中海闻言,目光在何雨柱身上打转。他自然知道贾张氏的心思——贾东旭是他唯一的徒弟,转正考核关系到他晚年能否抱上徒弟的大腿。可何雨柱这孩子也不容易,没爹没妈地带着妹妹,万一闹僵了,往后谁还愿意帮衬他们?
“柱子啊,”易中海放缓语气,“贾大娘也是着急孩子的病,你就当行个善,分半盒菜给东旭,啊?等东旭好了,让他给你打煤球、挑水,也算还个人情。”
何雨柱盯着易中海手里的旱烟袋,忽然想起昨儿贾张氏在屋里骂易中海“抠门”的话。感情这师徒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合着把他当软柿子捏?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一大爷,不是我不帮。您看看我家面缸,就剩小半缸玉米面了,雨水才五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得了得了,少跟我哭穷!”贾张氏打断他,“我可听说了,鸿宾楼的厨子都肥得流油,你天天在厨房转,还能缺口吃的?再说了,你一个大小伙子,练什么劳什子武?能当饭吃还是咋的?”
这话戳中了何雨柱的逆鳞。他想起杨佩元说的“国术传承”,想起妹妹饿着肚子还把饼子留给他的模样,再也压不住火气:“贾大娘,您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可就去军管会问问,这青天白日的,强拿强要算不算坏分子!”
“你敢!”贾张氏脸色铁青,伸手就要去抓何雨柱的衣领,“你个没爹没妈的野种,还敢威胁我?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不给菜,我就天天上你家闹,让全院子都知道你是个自私自利的白眼狼!”
“够了!”易中海猛地一拍石桌,旱烟袋杆震得直晃,“贾张氏,你闹够没有?柱子他爹刚走,你欺负孤儿寡母算什么本事?东旭的事儿我来想办法,你赶紧回屋待着去!”
贾张氏被这一嗓子镇住,嘴里嘟囔着“偏心眼”,却也不敢再闹,扭着腰回了屋。易中海看着何雨柱,眼神复杂:“柱子,不是一大爷逼你,实在是东旭这孩子……唉,你要是有多余的粮票,匀两斤给贾大娘,算一大爷求你了。”
何雨柱看着易中海微驼的背,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这四合院的大人们,总是习惯用“懂事”“仁义”来绑架小孩,却从没想过,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哪来的本事“匀”粮票?他摸了摸裤兜里的粮票,那是李保国师傅偷偷塞给他的,一共五斤,是他和妹妹下星期的口粮。
“一大爷,”他轻声说,“我知道您疼东旭哥,可我也得护着我妹妹。您要觉得我自私,那我就是自私吧。”说罢,他转身走进厨房,关门声比往常重了些,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厨房里,何雨水正蹲在灶台前捅煤球,小脸上沾着煤灰:“哥,贾大娘是不是又来吵架了?”何雨柱点点头,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玉米面饼子,掰下一块塞进妹妹手里:“吃吧,吃完哥送你上学。”
小姑娘咬了口饼子,忽然抬头:“哥,以后咱们别惹贾大娘了,她老在背后说你坏话。”
何雨柱摸了摸妹妹的头,没说话。窗外,易中海正站在贾家门口,低声和贾张氏说着什么。阳光落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昨晚杨佩元在四合院练拳时的模样——都是为了传承,一个传手艺,一个传人情,可这世道的“情”,怎么就这么重呢?
“雨水,”他忽然说,“等哥练好了武,咱们就搬出去住,离这些人远远的。”
何雨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里的饼子还剩小半块,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她看着哥哥站在灶台前熬粥,火苗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格外冷,冷得让她害怕,却又在哥哥的背影里,感受到一丝说不出的温暖。
院外,贾张氏的骂声又响了起来,夹杂着易中海的叹息。何雨柱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他却觉得,这疼比不过心里的堵。他想起杨佩元说的“国术修心”,或许,在这四合院里,比练拳更难的,是守住自己的心,不被这世道的“人情”压垮。
粥熬好了,何雨柱盛了两碗,递给妹妹一碗:“快喝,喝完暖和暖和。”小姑娘捧着碗,忽然抬头:“哥,你说以后咱们能住上带暖气的房子吗?”
何雨柱笑了,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粥渍:“能,等哥成了大厨,咱们不仅有暖气,还有红烧肉吃,顿顿都有。”
窗外,雪又下了起来。何雨柱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杨佩元的话:“龙行于天,方能见晴。”或许,这四合院的风雪,终有停的一天。而他,要做那拨云见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