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冬,北风卷着煤灰扑在军绿色大衣上,何雨柱看着眼前荷枪实弹的军管会成员,忽然想起今早路过粮店时,看见红卫兵在批斗\"投机倒把分子\",那人胸前挂的木牌和地上壮汉的尸体一样沉重。他攥了攥手心的铜牌,杨佩元的血已经凝结成暗褐色,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冻得发硬。
\"何师傅?\"王卫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这位三十岁的军管会队长摘下棉帽,露出整齐的寸头,帽檐上的红星在路灯下泛着冷光。何雨柱注意到他的军用挎包上别着枚\"支左\"袖章,边缘磨得发白,显然戴了很久。
\"王队长,张队长。\"何雨柱点头致意,工装裤兜里的搪瓷缸子随着动作轻响——里面装着给妹妹带的烤白薯,这会儿怕是已经凉透了。张春明蹲下身查看壮汉尸体,皮手套蹭到死者手腕上的刺青,眉头一皱:\"飞鹰组的标志,果然是他们。\"
杨佩元靠在墙上,忽然开口:\"上个月十五号,西直门粮库失窃的玉米面,就是他们倒腾到河北的。\"他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上几口气,藏青色对襟褂子下渗出的血,已经在青砖上冻成了紫黑色的冰碴。
王卫国猛地抬头:\"杨先生,您当时说线索断了......\"
\"没断,\"杨佩元咳出一口血沫,在雪地上砸出个暗红的印子,\"是我故意放的长线。这帮龟儿子想通过太元武馆走私军火,可惜...\"他忽然笑了,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可惜老子是党员,一九四五年在胶东入的党。\"
何雨柱震惊地看向老者,想起李保国说过的\"以武卫国\",忽然明白铜牌背面那四个字的分量。张春明站起身,对着杨佩元郑重地敬了个军礼,棉手套在寒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杨先生,您先别说话,\"王卫国解下军大衣,盖在老者身上,\"救护车马上就到,您坚持住。\"杨佩元却摇头,枯瘦的手抓住王卫国的手腕:\"不用了,我清楚自己的身子。当年在孟良崮,子弹从右肩穿到左肩,我都没怕过,这回...\"他看向何雨柱,\"小何同志,你过来。\"
何雨柱忙凑近,闻到老者身上混着血腥味的草药味——那是云南白药和艾草的味道,他今早给妹妹换药时也用过。杨佩元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泛黄的纸页,边缘用红丝线缝着:\"这是太元武馆的秘传桩谱,你拿着。\"
\"杨馆主,这使不得...\"何雨柱想推拒,却被杨佩元死死按住手。老人的掌心布满老茧,虎口处有块硬币大小的硬茧,那是常年握刀习武的印记。
\"拿着!\"杨佩元忽然提高声音,惊飞了墙头上的麻雀,\"老子没几天活头了,这玩意儿要是落在红卫兵手里,就得烧了。你是厨子,身上有烟火气,藏得住。\"他顿了顿,目光柔和下来,\"再说了,你那手乱拳,比我教过的徒弟都有灵性。\"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何雨柱刚要开口,就听见张春明对着对讲机低吼:\"什么?红卫兵纠察队也往这边来了?\"王卫国脸色一变,转身对何雨柱说:\"何师傅,你带着杨先生先走,我去拦住他们。\"
\"不行,\"杨佩元挣扎着起身,\"我要是被他们看见,太元武馆的弟子都得遭殃。小何,你扶我从后墙走,我知道条地道。\"何雨柱犹豫了一下,想起李保国说过\"厨子要护人\",便咬牙扶住老者的腰。杨佩元比看上去轻得多,简直像是副骨架套着衣服,何雨柱却感觉肩上压着千斤重担。
后墙根有丛枯死的爬山虎,杨佩元用脚踢开一块石板,露出下面的青砖——每块砖上都刻着太极图案。\"第三块砖,逆时针转三圈。\"他喘着气指挥。何雨柱照做,听见\"咔嗒\"一声,青砖挪动露出洞口,里面飘出潮湿的土腥味。
\"这是当年挖的防空洞,\"杨佩元吃力地爬进去,\"直通牛街。你把砖复位,别让人发现。\"何雨柱刚要跟着进去,就听见巷口传来红袖章的叫嚷声:\"抓住那个牛鬼蛇神!他身上有电台!\"
\"小何,\"杨佩元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从脖子上摘下枚铜哨,\"去牛街清真寺找马阿訇,就说'太极生两仪'。\"他把哨子塞进何雨柱手里,哨身刻着\"太元\"二字,\"遇到危险就吹,能救你三次命。\"
何雨柱刚要说话,就被王卫国一把拉开:\"快走!我来断后!\"他转头看向何雨柱,眼神坚定,\"何师傅,杨先生交给你了,他身上有重要情报。\"何雨柱点点头,转身混入胡同的人流中,怀里的桩谱和铜哨硌得胸口发疼,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
凌晨的牛街空无一人,清真寺的宣礼塔在月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何雨柱摸着墙上的砖雕,忽然想起杨佩元说的\"烟火气\"——他围裙兜里还装着半块没吃完的烤白薯,这会儿已经冻成了硬块,却还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马阿訇打开门时,手里握着本《古兰经》,看见何雨柱胸前的红宝书,愣了一下。\"太极生两仪。\"何雨柱低声说。阿訇眼神一变,迅速把他拉进院子,关上木门。院子里的葡萄架上挂着冰棱,何雨柱跟着阿訇走进厢房,看见墙上挂着的太元武馆锦旗,才敢掏出桩谱。
\"杨馆主他...\"何雨柱开口,却被阿訇打断。老人从柜子里拿出个铁皮箱,里面装着油布包裹的文件:\"我知道,中午就听说了。小同志,\"他看着何雨柱的工装,\"你是厨子?\"
何雨柱点头,阿訇忽然笑了:\"厨子好啊,当年地下党传递情报,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厨房。\"他指着何雨柱的围裙,\"你这油渍比什么通行证都管用。\"说着,他从箱子里拿出个馒头,掰成两半,里面露出张纸条,\"劳驾,把这个带给军管会的周科长,就说'冬至前雪落无声'。\"
离开清真寺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何雨柱把纸条藏在搪瓷缸子底下,想起杨佩元的铜牌还在裤兜里,摸出来时,发现背面的\"以武卫国\"四个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他忽然明白,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无论是厨子、武师还是阿訇,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
回到四合院时,妹妹雨水正在生煤炉,眼睛被烟熏得通红。\"哥,你去哪了?\"她递过热茶,\"李师傅来过,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去军管会捞人。\"何雨柱喝了口茶,暖意在胃里散开,忽然想起杨佩元的话:\"人活着,就得有股子气,做菜要有锅气,做人要有骨气。\"
煤炉上的水壶烧开了,何雨柱起身添水,看见自己映在窗户上的影子——工装皱巴巴的,脸上有道新添的划痕,却腰杆笔直,像棵在寒风中挺了挺的白杨树。他摸了摸胸前的红宝书,又摸了摸兜里的铜哨,忽然觉得这两样东西不再矛盾,而是像太极图上的阴阳鱼,缺一不可。
这一天的阳光格外刺眼,照在四合院的青瓦上,把昨夜的血迹晒成了淡淡的印子。何雨柱系上围裙,闻着围裙上残留的葱花香,忽然笑了——不管外面怎么乱,他总得先把今天的红烧肉炖好,毕竟,鸿宾楼的食客们,还等着这口热乎的烟火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