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二月,京城的残雪还凝在灰瓦棱上,南锣巷九号四合院的铜门环结着薄冰。何雨柱攥着棉袄领口穿过垂花门,棉絮从袖口破洞钻出,在凛冽的风里飘成惨白的丝线。十五岁的少年呵出一口白雾,望着中院那棵落光叶子的老槐树,枝桠间隐约可见几只冻得缩成球的麻雀。
\"柱儿,起这么早?\"东厢房传来三大爷阎埠贵的咳嗽声,戴着圆框眼镜的国文教员正往煤炉里添碎煤,\"你爹那事...咳,街坊邻居多担待着点。\"话音未落,西厢房的二大爷刘海中正往制服上别钢笔,这位派出所的治安积极分子斜睨一眼:\"少议论别人家事,大清早的。\"
何雨柱没搭腔,低头盯着脚下青石板缝里的冰碴子。脑海中翻涌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三天前,那个总爱用袖口擦灶台的厨子爹,卷着铺盖跟着城南米商的遗孀跑了,临了在堂屋桌上留了捆旧币和张皱巴巴的信纸。穿越而来的意识与原主记忆绞在一起,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此刻攥在棉袄内袋的,正是那封字迹潦草的信,背面用蓝黑墨水写着\"鸿宾楼陈寿亭亲启\",落款是\"师兄何大清\"。
\"哥!\"稚嫩的呼喊打断思绪,五岁的何雨水裹着过大的红棉袄从东屋跑出,羊角辫上系着褪了色的红头绳,\"饿,雨水要吃饼饼。\"小女孩鼻尖冻得通红,睫毛上还凝着霜花,仰头望着哥哥时,破棉鞋在雪地上踩出两个浅坑。
何雨柱心头一软,蹲下身替妹妹紧了紧露出发黄棉絮的衣领。原主记忆里,这丫头打小没娘,全靠爹和哥哥拉扯,去年冬天还差点得了冻疮。他从棉袄内袋摸出块硬邦邦的玉米饼,掰成两半时掉下不少渣子:\"先垫垫肚子,哥去买菜,回来给你做疙瘩汤。\"
揣着十万块旧币出了院门,胡同里的风像把钝刀,刮得人脸生疼。沿街的幌子在风中噼啪作响,卖糖瓜的老汉推着独轮车,铜铃铛声混着\"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何雨柱路过国营粮店时,看见玻璃柜里摆着黑面、棒子面,还有少见的白面粉,标价牌上写着\"每斤壹万二千元\"。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币,想起何大清留下的一百万,换算成新币不过百来块,在这物价飞涨的年月,确实撑不了多久。
\"哟,这不是何家小子吗?\"肉铺老板王胖子正往门板上挂猪排骨,油乎乎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爹可真行啊,说走就走,留俩孩子喝西北风?\"周围几个买菜的妇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何雨柱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前世追剧时对这些市井流言深恶痛绝,此刻身临其境才明白原主的憋屈。
\"给我称二斤棒子面,再切点肥肉。\"他强压怒火,把钱拍在案板上。王胖子挑眉看着他:\"小子,你这钱够吗?棒子面每斤八千,肥肉一万五一斤。\"何雨柱算了算,递出五万块:\"各一斤半。\"王胖子称完肉,故意在纸包里多塞了两块碎骨:\"算了,算你便宜点,赶紧带妹妹过日子去,别学你爹没担当。\"
攥着油纸包往回走,路过街角时,瞥见墙上新贴的宣传画:解放军战士扛着锄头开荒,下方写着\"增产节约,支援前线\"。几个穿列宁装的女学生结伴走过,臂上的红袖章格外醒目。何雨柱突然意识到,这一年不仅是剧中故事的起点,更是整个国家改天换地的关键节点——三反五反运动即将展开,公私合营的浪潮正悄然逼近。
回到四合院,刚进中院就听见东厢房传来争吵。\"你说这何家孩子可怜不?\"是一大妈李氏的声音,\"要不咱帮着照管照管?管什么管!\"易中海的嗓门带着不耐烦,\"他爹留的钱够花一阵子,再说了,这年头谁家不困难?\"何雨柱驻足听了片刻,前世那个总以\"大家长\"自居的一大爷,此刻不过是个精明的工厂钳工,尚未修炼出道德绑架的功夫。
\"哥,你咋才回来?\"何雨水蹲在阶前玩雪,小手冻得通红。少年忙把她拉进屋子,土炕上的被窝还带着余温,墙角的煤炉奄奄一息,壶里的水早凉透了。他先捅旺炉火,往锅里添水,然后把肥肉切成小块,在铁锅里炼出猪油。金黄的油渣子刚出锅,何雨水就踮着脚要抓,被他轻轻拍开:\"先喝疙瘩汤,油渣子留着明天贴饼子。\"
搅疙瘩时,何雨柱忽然想起前世在纪录片里见过的五十年代厨房:没有天然气,没有抽油烟机,全靠蜂窝煤和土灶。他故意把火调小,让面疙瘩在汤里慢慢翻滚,浓郁的香味渐渐弥漫全屋。何雨水捧着粗瓷碗,鼻尖上沾着面汤,吃得呼噜作响,忽然抬头问:\"哥,爹真的不回来了吗?\"
少年手中的勺子顿了顿,望着妹妹清澈的眼睛,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原主记忆里,何大清虽然酗酒好赌,但对儿女还算有几分真心,临走前特意托同门照顾儿子,也算留了条后路。他放下碗,替妹妹擦去嘴角的汤渍:\"以后哥就是你的靠山,谁也别想欺负咱。\"
午后,他揣着介绍信去鸿宾楼。前门大街上车水马龙,黄包车与自行车并行,店铺招牌上的繁体字透着旧时代的余韵。鸿宾楼的朱漆大门敞开着,跑堂的伙计正用鸡毛掸子扫去门框上的积雪,见何雨柱穿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立刻板起脸:\"要饭的去后巷!\"
\"我找陈寿亭陈师傅,这是我爹的介绍信。\"何雨柱递上信纸,语气不卑不亢。伙计扫了眼落款,脸色稍缓:\"跟我来。\"穿过摆着八仙桌的大堂,后厨飘来浓郁的酱香,二十几个厨子在灶台前忙碌,案头上摆着整只的烤鸭、酱肘子,还有刚蒸好的蟹粉汤包,热气腾腾中,一位头戴瓜皮帽的老者正在指导学徒片鸭。
\"陈师傅,有人找。\"伙计喊了声。老者转过身,何雨柱看见一张满是刀疤的脸——那是年轻时在灶台上被油烫伤的痕迹,正是何大清的师弟,鸿宾楼的主厨陈寿亭。\"你是傻柱?\"老者接过信,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缝,\"你爹那混球,总算想起还有个儿子。\"
何雨柱没接话,只是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陈叔,我想跟您学厨。\"陈寿亭上下打量他,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身板还算结实,先从打下手开始。丑话说在前头,学徒期三年,头年没工钱,只管饭;次年每月五千块;第三年看本事。愿意就留下,不愿意趁早走。\"
\"我愿意!\"何雨柱脱口而出。在这个年代,能进老字号饭庄当学徒,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陈寿亭点点头,从墙上摘下件油渍斑斑的围裙扔给他:\"去把案板擦干净,今晚有席面,别偷懒。\"
暮色四合时,何雨柱揣着一饭盒剩菜离开鸿宾楼。走在回家的胡同里,路灯昏黄如豆,远处传来梆子声,卖夜宵的小贩挑着担子走过,吆喝声里带着几分苍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油渣子,想着妹妹看见这些时开心的模样,忽然觉得胸口有团火在烧——前世那个被四合院吸血至死的傻柱,这辈子要亲手改写命运。
刚进院门,就看见三大爷家的儿子阎解放蹲在墙根抽烟,十六岁的少年叼着根烟卷,看见何雨柱时 smirk 一声:\"哟,傻柱回来了,鸿宾楼的剩饭香不香?\"何雨柱目不斜视地走过,阎解放突然伸手推他肩膀:\"装什么清高,你爹可是跟寡妇跑了的...\"
没等他说完,何雨柱猛地转身,左手攥住对方手腕,右手狠狠扣住他后颈,将人按在墙上。阎解放疼得直叫,胡同里几个邻居探头张望。\"再敢胡说八道,\"何雨柱凑近他耳边,声音低沉,\"我就把你扔进后巷的茅厕里。\"说罢松开手,拍拍衣服进了屋。
屋内,何雨水已经趴在炕上睡着了,脸上还沾着块面疙瘩。何雨柱轻轻替她擦干净,从饭盒里挑出几块肉,用温水热了热,才小心地塞进妹妹嘴里。小女孩咂咂嘴,含糊地喊了声\"哥\",又沉沉睡去。
窗外,月亮爬上槐树梢,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何雨柱坐在炕沿,望着妹妹恬静的睡脸,想起白天在鸿宾楼看见的菜谱,想起四合院诸人的嘴脸,想起即将到来的时代浪潮。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一把旧菜刀——那是何大清留下的,刀把上还刻着\"寿\"字。
\"等着吧,\"少年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刀身,\"这辈子,谁也别想再欺负咱们。\"煤炉里的火苗跳动着,将他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像面正在舒展的旗帜,在一九五二年的寒冬里,倔强地扬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