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
那不是根须破胸、血肉被啃噬的痛,也不是意识被亿万怨念碾磨的痛。那是灵魂本身被架在阴阳两极的熔炉里,被反复烧灼、撕扯、冰封的酷刑!
脚踝处,那块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生铁镣铐,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陷入皮肉!灼热!滚烫!一股带着铁锈腥气和古老煞气的洪流,如同烧红的铁水,沿着骨骼和经络,疯狂地向上奔涌!所过之处,血管里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尖叫!
而胸腔内,那破开的血肉窟窿里喷涌而出的惨白根须网络,以及更深处的、被冰冷“融入”意志驱动的槐树本源力量,则如同万年寒冰凝结的毒针风暴,带着无尽的甜腥和死亡的冰冷,疯狂地向下反扑!试图冻结、粉碎这股突如其来的“异端”灼热!
两股力量在我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内激烈碰撞、绞杀!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咔嚓”声和血肉被强行撕裂的“噗嗤”声!我的身体像一只被无形巨手反复蹂躏的破布娃娃,不受控制地在地上疯狂抽搐、翻滚!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混合了灼热嘶吼和冰冷呜咽的惨嚎!
胸前喷涌的根须时而疯狂滋长,缠绕上冰冷的土墙老根,时而大片大片地变得焦黑、枯萎,如同被烈火燎过!皮肤下那蔓延的青灰色根须纹路,在灼热煞气的冲击下,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蛞蝓,剧烈地扭曲、收缩!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深入骨髓的、仿佛活生生抽筋剥皮的剧痛!
颅腔内更是战场!冰冷的“融入”意志如同亿万根冰锥,带着无数亡魂重叠的怨毒嘶鸣,狠狠凿击着我最后残存的意识壁垒!而脚踝处涌入的那股灼热煞气,则如同狂暴的熔岩,带着一种蛮横、古老、甚至带着几分血腥凶戾的意念,死死护住那一点微弱却无比顽固的“我”的不甘!
**“……毁……灭……”**
红棺深处,那两点巨大的惨绿幽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如同两颗坠入地狱的邪阳!那响彻意识的冰冷声音,带着雷霆般的震怒!这怒意并非针对我这个渺小的“容器”,而是彻底指向了那块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生铁镣铐!
随着这声饱含毁灭意志的“毁灭”降临,整个地窖、乃至整个桃溪村地底那搏动的庞大根系网络,瞬间被彻底激活!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
“轰隆隆——!!!”
头顶被根须塞满的破碎洞口,猛地向下塌陷!更多的泥土、碎石和虬结的粗壮老根如同泥石流般倾泻而下!那口红棺的暗沉轮廓带着万钧之势,沉沉压下!棺内翻滚的暗红“泥沼”剧烈沸腾,无数惨白的花苞在泥沼中疯狂鼓胀、爆裂,释放出浓郁到化为实质的白色甜雾!两点惨绿幽光如同探照灯,死死锁定我脚踝处的红光!
“沙沙沙沙——!!!”
墙角王猛化成的巨大根茧彻底炸开!无数水桶粗细、表面凝结着瘤节和尖锐木刺的惨白根须,如同苏醒的白色巨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疯狂地绞杀过来!根须顶端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如同绞肉机刀片般的惨白木质獠牙!
栓柱蔓延的白色菌毯瞬间沸腾、隆起!化作一片蠕动的白色“浪潮”,带着亿万根须摩擦的死亡噪音,向我汹涌扑来!浪头之上,无数细小的、沾满粘液的暗红花籽如同子弹般弹射而出!
缸中那簇吸食人油的妖花更是瞬间凋零!所有的花瓣化作粘稠的白色脓液,而花心深处那密密麻麻的暗红花籽,则如同活物般悬浮起来,在浓郁的甜雾中高速旋转,发出尖锐的蜂鸣,随时准备将我射成筛子!
整个地窖的空间在扭曲、压缩!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无处不在的甜腥尸臭混合着根须的腐败气息、铁锈的煞气,形成一种足以让灵魂腐朽的毒瘴!
而我,就是这毁灭风暴的中心!
胸前喷涌的根须在红棺意志的加持下,顶着灼热煞气的焚烧,更加疯狂地缠绕上土墙的老根!无数细小的绒毛如同钻头,拼命向老根深处钻探,试图强行建立连接,完成最终的“融入”!
脚踝处,那生铁镣铐的红光在毁灭风暴的压制下,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灼热的煞气洪流变得断断续续,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镣铐本身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剧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身体被两股巨力反复蹂躏的剧痛!意识壁垒在冰冷意志和灼热煞气的双重冲击下,如同布满裂痕的玻璃,随时会彻底爆开!
“呃…啊啊啊——!”
我(或者说这具残躯)发出最后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所有痛苦和绝望的尖啸!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崩碎、被冰冷的“融入”意志彻底碾磨吞噬的最后一瞬——
脚踝处那块滚烫的、濒临极限的生铁镣铐,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决绝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灼热洪流!这股洪流不再是守护,而是…**自毁**!它不再试图保护我这具残破的躯壳,而是裹挟着我最后残存的那一丝“不甘”的意念,如同回光返照的流星,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向——
**胸前那正在疯狂钻探老根、试图建立融合连接的根须网络核心!**
目标,并非阻止融合。
而是…**引爆**!
引爆那汇集了无数亡魂怨念、槐树本源力量、以及冰冷“融入”意志的…**连接点**!
“滋啦——!!!!”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刺耳爆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胸前那疯狂扭动的惨白根须网络核心,在生铁镣铐最后自毁性的灼热煞气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发生了恐怖的异变!
无数根须瞬间变得焦黑、碳化!但碳化的瞬间,核心深处那汇集了海量怨念和冰冷意志的能量节点,被这股带着古老煞气的灼热猛地…**点燃**了!
不是物理的火焰。是一种…**业火**!一种由无数被吞噬灵魂的极致痛苦、被扭曲的怨毒、冰冷的同化欲望、以及古老生铁蕴含的凶戾煞气…混合而成的、无法形容的、只存在于意识层面的…**毁灭之焰**!
“轰——!!!”
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超越了听觉的极限。
一股无形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冲击波,以我的胸口为核心,猛地向四面八方爆发开来!
肉眼可见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扭曲!
扑杀到眼前的粗大根须巨蟒,顶端裂开的木质獠牙在接触到这股无形冲击波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无声无息地扭曲、融化、碳化、崩解成漫天飞灰!
汹涌扑来的白色根须“浪潮”,如同撞上了无形的礁石,瞬间凝固、塌陷!亿万根须在冲击波中寸寸断裂、化为齑粉!弹射而来的暗红花籽,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纷纷爆裂,化作一蓬蓬粘稠的暗红血雾!
缸中悬浮的妖花花籽,尖锐的蜂鸣戛然而止,在冲击波中无声湮灭!
整个地窖四壁暴露出的巨大老根网络,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巨蛇,表面瞬间鼓起无数巨大的、沸腾般的脓包!脓包破裂,喷溅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汁液!老根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哀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朽烂!
头顶沉沉压下的红棺,首当其冲!
棺内翻滚的暗红“泥沼”如同被投入烧红的烙铁,剧烈地沸腾、炸裂!无数惨白的花苞瞬间枯萎、焦黑!那两点巨大的惨绿幽光,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剧烈闪烁、黯淡下去!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却响彻整个意识层面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惊怒的尖啸!
**“……啊——!!!”**
整个庞大的、覆盖桃溪村的槐树根系网络,在这一刻发出了无声的哀嚎!如同被斩断了神经中枢的巨兽!
地动山摇!
整个地窖,不,是整个桃溪村的地基,都在剧烈地颤抖、崩塌!
“轰隆隆隆——!!!”
头顶的土石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巨大的裂缝在地窖墙壁和地面蔓延!那面暴露老根的土墙彻底坍塌,露出后面盘根错节、此刻却正在疯狂朽烂崩解的恐怖根系!
红棺在崩塌的土石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那两点惨绿幽光彻底熄灭,巨大的棺体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我被这毁天灭地的冲击波狠狠抛飞,重重撞在冰冷、正在崩裂的土墙上!胸前那引爆的根须网络核心早已化为一片焦黑的空洞,残留的根须如同死蛇般无力地耷拉着。
脚踝处,那块生铁镣铐,在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后,红光彻底熄灭。它变得冰冷、灰暗,上面那模糊的“平安”字迹彻底消失,只留下一道深深的、如同被巨力劈砍过的凹痕。它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也带走了那股灼热的煞气。
剧痛消失了。麻木。彻底的麻木。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温柔地包裹住我残破的意识。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
整个地窖正在崩塌。土石如雨。巨大的老根在朽烂崩解,如同垂死的巨蟒。红棺被掩埋。王猛和栓柱化成的根须怪物早已在冲击波中化为飞灰。那口腌人肉养妖花的缸碎裂成无数片,缸底污秽的淤泥暴露在崩塌的废墟中,迅速被落下的泥土掩埋。
而在我被抛飞的轨迹前方,崩塌的土墙之后,在无数朽烂崩解的粗大根须缝隙里…借着最后一点坍塌缝隙透入的、惨淡的月光…
我看到了…
**水**。
不是井水。是流动的、泛着冰冷月华波光的…**河水**。
河水对岸…是…**陌生的、长满荒草的河滩**…
桃溪…村外…那条…**界河**?
生路…就在…崩塌的…**另一边**…
黑暗,温柔而彻底地,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