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勇回到二道沟子的第三个月,村里又出事了。
这次是村西头的胡家。胡老汉的闺女胡小翠,在七月半的晚上,看见一顶白轿子停在自家门口。轿帘上绣的不是鸳鸯,而是一串串人牙。
胡小翠说,轿子里坐着个穿白衣的女人,脸被红盖头遮着,可盖头下头……**没有脸皮**。
第二天,胡小翠失踪了。
村里人在老坟岗的柳树下找到了她的绣花鞋,鞋里塞着一张黄纸,纸上用血写着——
**“狐仙娶亲,活人回避
赵大勇去胡家查看时,发现胡小翠的炕头上摆着一双崭新的红绣鞋。
鞋面上绣的不是花,而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村里这些年失踪的姑娘。鞋底还沾着湿土,像是刚从坟里挖出来的。
胡老汉蹲在墙角,眼神发直,嘴里念叨着:“来了……她们回来了……”
赵大勇一低头,发现胡老汉的脚上……
**也穿着一双红绣鞋。**
当夜,赵大勇听见院外有哭声。
他扒开窗户一看,月光下,十几个纸人跪在自家门口,正对着老坟岗的方向磕头。纸人的脸上画着笑脸,可眼泪却把胭脂冲花了,露出底下黄鼠狼的毛脸。
最前面的纸人突然转过头,脖子“咔嚓”一声扭断,可嘴还在动:
**“姑爷……该上路了……”**
赵大勇猛地关上窗,可再一回头——
**那些纸人已经站在屋里了。**
第二天,赵大勇带着老萨满去了村后的荒山。
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座破庙,庙门上的匾额写着“狐仙堂”,可匾是反着挂的。
推开庙门,里面供的不是神像,而是一具穿着嫁衣的干尸。干尸的怀里抱着个木匣子,匣子里……
**装着胡小翠的头。**
她的眼睛还睁着,嘴角却诡异地翘起,像是在笑。
老萨满脸色大变,猛地跪下磕头:“狐仙恕罪!狐仙恕罪!”
可已经晚了。
庙里的红烛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赵大勇听见“咯咯”的笑声——
**是从干尸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干尸的肚子突然裂开,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手里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剪刀上刻着三个字——
**“剪红线”**。
赵大勇突然想起村里的传说:狐仙娶亲,要剪断新人的红线,这样魂魄就永远困在阴间,再也回不来了。
他转身想跑,可庙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铜镜。
镜子里,胡小翠穿着红嫁衣,站在一顶白轿子旁,冲他招手:
**“勇哥……该你了……”**
七月十五子夜,赵大勇被一阵刺耳的唢呐声惊醒。
窗外月光猩红,把整个二道沟子照得如同浸在血水里。村道上,一顶白色轿子正无声滑行,轿帘上的人牙随着晃动相互碰撞,发出\"咔嗒咔嗒\"的脆响。抬轿的是四个纸人,它们的腮帮子鼓得快要裂开,却还在拼命吹奏《百鸟朝凤》——只是调子完全走样,听着像千万只老鼠在尖叫。
\"勇子...快看...\"老萨满死死拽住赵大勇的胳膊。轿子后面跟着串黑影,仔细看竟是十几个村民!他们踮着脚尖走路,脖子上都系着红绳,绳头攥在轿中人的手里。最前面的胡老汉走得最稳当——他脚上的红绣鞋每落一步,地上就冒出一滩黑血。
突然,轿帘被一只青白的手掀开。赵大勇的呼吸瞬间凝固——那根本不是手,而是长着人皮的狐狸爪子!爪尖勾着个东西,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是把生了锈的剪刀。
第二天清晨,赵大勇在胡家发现了更恐怖的东西。
胡小翠的梳妆台上摆着个剪纸人,惟妙惟肖就是她本人。诡异的是,纸人胸口别着根针,针眼穿着红线,线的另一头...竟然连在镜子里!当赵大勇触碰纸人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胡小翠的脸从里面浮出来,七窍都在流血。
\"勇哥...\"镜中的胡小翠机械地张开嘴,吐出的却是狐仙庙里那具干尸的声音:\"...找到我的皮...\"
梳妆台抽屉自动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把剪刀。每把剪刀的刃口都沾着黑血,柄上刻着不同的名字——最近的一把赫然刻着\"赵大勇\"!
老萨满突然惨叫一声。他的右手不知何时被红线缠住,线头正往皮肉里钻。更可怕的是,他手掌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下面...黄鼠狼的爪子。
为查明真相,赵大勇闯进了狐仙庙后的密室。
墙上挂满人皮,每张皮上都刺着诡异的文字。密室中央摆着面人皮鼓,鼓面上用金线绣着《狐嫁书》:
\"戊寅年七月初七,胡家献女求雨...\"
\"己卯年腊月廿三,活剥人皮制轿...\"
\"癸未年中秋夜,剪七女舌为聘...\"
最后一行墨迹未干:\"甲申年七月半,赵氏子为婿...\"
鼓架突然转动,露出背后的暗格。里面蜷缩着个\"人\"——它长着胡小翠的头,却有着狐狸的身子,正用针线把自己往一张新鲜人皮里缝!听到动静,它缓缓转头,脖子发出\"咯吱\"声。
\"姑爷来啦?\"它的嘴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帮我穿嫁衣好不好?
赵大勇的指尖刚触到铜镜,整面镜子突然渗出黑血。镜中的胡小翠猛地扑来,腐烂的双手穿透镜面,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她的嫁衣下摆簌簌作响——里面钻出十几条沾满粘液的狐狸尾巴!
\"姑爷......\"胡小翠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该......洞房了......\"
屋外突然响起锁呐声,调子正是《百鸟朝凤》。纸人们齐刷刷转头,用画出来的眼睛\"盯\"着赵大勇。最前排的纸人突然自燃,烧出的灰烬在空中组成一行字:
**\"亥时三刻,白轿接亲\"**
老萨满突然惨叫。赵大勇回头,看见他的右手正在融化,露出森森白骨——像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样。
\"是......狐涎咒......\"老萨满的瞳孔开始扩散,\"它们......在标记......新郎官......\"
赵大勇扒开衣领,发现自己锁骨处不知何时出现个狐狸牙印,正渗出黄脓。牙印周围的皮肤开始发皱,像老树皮般片片剥落。
\"要......要赶在子时前......\"老萨满用残存的左手掏出一把骨刀,\"把......被咬的皮......剜掉......\"
刀尖刚碰到皮肤,整间狐仙庙突然剧烈摇晃。供桌上的干尸直挺挺坐起,怀里的木匣\"砰\"地炸开——胡小翠的头颅飞出来,长发暴涨,缠住赵大勇的四肢!
\"嘻嘻......\"头颅悬在半空,七窍里钻出红毛小狐狸,\"勇哥......你看......\"
干尸的嫁衣突然敞开,露出里面钉满人皮的衬里。每张人皮上都刺着生辰八字,最早的一张已经发黑——正是民国三十三年胡家大小姐的皮!
赵大勇被拖到庙外时,月亮变成了诡异的青白色。
荒山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上百只狐狸,它们人立而起,前爪合十对着月亮跪拜。每拜一次,月亮就泛起一层血晕,照得整座山如同浸泡在血海里。
白轿子无声地滑到跟前。轿帘掀开时,赵大勇看见里面铺着湿漉漉的人皮垫子,垫子上用血画着八卦图。轿顶垂下的不是流苏,而是一串串风干的人手指!
\"上轿吧......\"胡小翠的头颅飘进轿中,突然开始融化,变成半张狐狸面具,\"吉时......到了......\"
纸人们突然齐声尖笑,它们的纸躯膨胀爆裂,飞出密密麻麻的蝙蝠——每只蝙蝠的翅膀上都长着人脸!
赵大勇被扔进轿子的瞬间,听见地底传来沉闷的敲打声。
轿底突然透明,他看见地下埋着七根柏木桩,每根桩子上都钉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最恐怖的是——这些女人都还活着!她们的眼皮被割掉,正死死盯着上方,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
**\"替......死......鬼......\"**
轿子突然下沉,像被什么东西往地底拽。赵大勇拼命扒住轿窗,看见土地里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正是那些被活埋的新娘!
一只枯手抓住他的脚踝,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剧痛中赵大勇突然明白:这顶白轿根本不是接亲的,而是**要把他变成第八根活人桩**!
千钧一发之际,老萨满的骨刀飞来,斩断枯手。
赵大勇挣扎着爬出轿子,发现整座山都在蠕动——那些根本不是泥土,而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狐狸毛**!每根毛上都沾着腐肉,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胡小翠的狐狸面具突然裂开,露出里面黄鼠狼的脸:\"你以为......逃得掉?\"
她甩出条红绳,绳头系着锈剪刀,直取赵大勇咽喉!就在剪刀即将剪断他脖子的瞬间,铜镜碎片突然从赵大勇怀里飞出,镜中的民国新娘厉啸着抓住红绳——
\"贱人!\"新娘的红盖头被阴风掀起,露出下面**没有五官的脸**,\"敢动我胡家的人!\"
两股阴气相撞的瞬间,整座狐仙庙轰然倒塌。
废墟下露出个巨大的地洞,洞里堆满白骨。最骇人的是洞中央的祭坛——上面摆着个狐狸头人身的干尸,胸前插着那把锈剪刀。
\"原来......是你......\"民国新娘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三姨太......\"
干尸突然睁眼,爪子拍向祭坛。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每个缝隙里都伸出沾血的红线,瞬间缠住赵大勇的四肢!
\"当年......你祖爷爷......\"干尸的狐狸嘴一张一合,\"用我......炼长生药......\"
红线越缠越紧,赵大勇的皮肤开始浮现诡异的符文——正是当年刻在铜镜背面的日文咒语!
民国新娘突然安静下来。
她缓缓飘到干尸面前,掀开自己的嫁衣——腹部赫然有个黑洞洞的伤口。
\"药引子......\"新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是你......亲手......剖的......\"
干尸剧烈颤抖,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所有红线齐齐断裂,荒山上的狐狸同时惨叫,化作一滩滩腥臭的血水。
赵大勇踉跄着爬起来,发现祭坛上多了具穿着和服的骷髅,怀里紧紧抱着个发黑的胎儿干尸。
铜镜最后一块碎片滚到脚边,映出八十年前的画面:日本军官、狐狸精、黄皮子......还有正在活剖孕妇的胡老太爷。
镜面\"咔\"地裂开,血雨中传来民国新娘最后的叹息:
**\"债......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