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深圳，闷热潮湿得像蒸笼。\"奇幻魔术\"店后间，电风扇呼呼转着，连空气都变得黏腻。我们几个挤在一张掉漆的方桌前，桌角堆着几盒扑克和几包方便面。
\"他妈的，这批名片咋这么贵！\"默哥瞪着眼前的样品，\"一张顶老子吃两碗牛肉面。\"
\"你懂个屁。\"花蕊翻了个白眼，把一张名片甩给他，\"试试撕开。\"
默哥两手用力，名片纸却韧性十足，险些弹回他脸上。
\"进门先摸口袋里的东西，再看脸。\"花蕊语气平淡，\"这帮有钱人摸过的名片比你见过的女人还多，一捏就知道货色。\"
自从在张世豪那儿赚了一票，两星期内我们迅速转型。店门口挂了块新招牌——\"幻境魔术工作室\"，主打\"商务魔术表演\"，张世豪那场的照片被装在相框里挂在墙上。最低收费也从原来的几百块直接提到五千起步。
\"名单整好了。\"花蕊从LV小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十几个名字和电话，\"筛出八个值得下手的目标，重点是陈志明，香港佬，珠宝行的，在深圳和东莞有几家店，每月固定有大局。\"
\"你疯了？\"默哥脸色一沉，\"直接联系这种人，分分钟让人打断腿。那帮港商最忌讳生面孔贸然靠近，一看就是打他们主意的。\"
\"所以要找中间人啊。\"花蕊用笔点了点名单上\"林美华\"三个字，\"丽华美容会所老板娘，张世豪老婆的闺蜜，半个深圳的富太太都认识。我已经在她店里做了两次护理，下午约了喝茶。\"
\"套近乎招数呢？\"我问。
\"最俗的那套——女人爱美。\"花蕊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我向她推销了套'日本高端护肤品'，其实就是华强北十块钱一瓶的货，换了包装。那娘们信了，还说我懂行。\"
晚上八点多，花蕊推门进来，脸上少见地带着点笑意，手里提着个假LV小包——那是我们花三千从华强北淘的高仿货，专门配合她的人设。
\"搞定了，\"她随手把包丢在柜台上，\"林美华下周六在会所有生日派对，邀请咱们去表演。据说到场的全是深圳有头有脸的富太太。\"
\"开价多少？\"李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花蕊。
\"八千。\"花蕊抓起茶杯喝了口，\"不过重点不是这钱，她答应引荐咱们认识更多客户，特别是那些经常办派对的有钱人。\"
小岳从角落里猛地冒出来：\"三天后陈志明有个局！\"他声音兴奋得发颤，\"我从张世豪家那小胖墩儿铭铭那套出来的。据说是他们圈子每月一次的'品茶会'，其实就是输赢几十万的大局。\"
\"急什么，\"我压了压手，\"现在还不是直接接触的时候，先摸清底细再说。\"
\"我看可以提速。\"电脑王从显示器后转过头来，眼镜片上反射着绿光，\"这些富商赌局一次顶咱们草台班子干一个月，铤而走险一把，说不定直接翻身。\"
\"风险跟收益成正比。\"默哥放下手中的扑克，声音低沉，\"出了事不是赔钱那么简单，这帮人背景比你想象的复杂。我在澳门见过，这种私人局至少四个职业保镖盯着，全是部队出来的，出事了连尸体都找不着。\"
一周后，我和花蕊站在华侨城一栋小楼前。丽华美容会所装修得低调奢华，米色大理石外墙，进口红木大门，门口一溜儿豪车，连看车的小弟都穿着笔挺西装，活像电影里的保镖。
\"记住，\"花蕊帮我整理领带，语气不容质疑，\"今天咱们是魔术师，不是耍猴的。态度自信但别装逼，专业但别做作，这帮富太太最恨的就是过度讨好。\"
\"明白，就跟赌桌上一样，不能太强也不能太怂。\"
会所里，十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围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香槟杯，脖子上的钻石在聚光灯下晃得刺眼。空气中混合着chanel和dior的香水味，呛得人直想打喷嚏。男的就三四个，都是陪太太来的，缩在角落低声谈股票和楼市。
林美华四十出头，保养得不错，穿着件深蓝色连衣裙，手腕上的卡地亚手镯随着她的动作闪闪发光。她朝我们走来：\"花老师，林老师，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我姐妹们都等不及了呢！\"
花蕊握住她的手：\"林总生日快乐，我们准备了特别节目，肯定让各位大开眼界。\"
我们的表演经过精心设计，比在张世豪家的档次明显提高。我先用几个近景魔术热场，把一枚硬币变成五枚，然后让硬币穿过桌面；接着是花蕊的\"思维魔术\"——准确猜出观众心里想的数字和物品。这套把戏说穿了就是赌桌上的老千读心术，只不过包装成了\"高级魔术\"。
压轴是给林美华准备的：我们让她在一张卡片上写下愿望，封入信封后点燃。烟雾散尽，一只水晶球中竟出现了她写下的内容。这把戏用了点简单化学药剂和提前准备的机关，但效果出奇的好。
\"太神奇了！\"林美华像个孩子似的拍着手，\"简直跟变魔法一样！\"
\"魔术的本质就是制造错觉。\"我故作深沉，\"让不可能变成可能，这不也是人生追求的意义吗？\"
这句话引来一片附和。表演结束后，林美华热情地把我们介绍给每位来宾。花蕊则趁机与重要人物交换名片，约定后续联系。
\"陈太太，\"花蕊特意靠近一位气质不凡的港式女人，\"听说您先生上周的派对很成功？\"
陈太太微微一愣，随即恢复镇定：\"是啊，朋友们都来了。改天有机会可以请你们去我家表演。\"
\"那太好了，\"花蕊递上名片，\"我们专门为私人场合定制节目。\"
回程的出租车上，花蕊揉着太阳穴：\"陈太太就是陈志明老婆，一看就是老江湖，滴水不漏。不过从其他太太那套出不少东西。\"
\"什么情报？\"
\"陈志明每月在别墅里办两次'朋友聚会'，实际上就是高额赌局。参与的都是珠三角的富商和港商，门槛最少五万港币。这个月底有场大局，听说还有澳门的赌场大亨来。\"
回到店里，盘点收获：除了八千的表演费，花蕊还收到三个富太太的私人名片，都表示要请我们去表演。最重要的是，林美华承诺会把我们推荐给她老公的生意圈子。
\"突破口出现了，\"我总结道，\"不过得搞清楚这些私人局的底细：安保情况、参与者背景、资金规模、出老千的几率。\"
\"妈的，发财了！\"电脑王搓着手，眼里放光，\"听说这种私人局动辄几十上百万啊！比咱整天在街头刮痧强多了！\"
\"别他妈想得太美。\"默哥皱眉，声音带着警告，\"这种有钱人输不起，背后都有道上的人。出了事，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必须定规矩。\"我一锤定音，\"第一，每次表演都得有撤退预案；第二，前期只收集情报，不轻举妄动；第三，没经过团队同意，谁都不许单干。\"
接下来两周，我们有条不紊地扩展人脉。花蕊通过美容院搭上了一批富太太；我和小岳专注魔术表演，赢取客户信任；李明负责改进表演道具，确保万无一失；默哥则暗中调查每个目标的底细和保安情况。
六月初，接到陈志明的电话，邀请我们去他别墅做场私人表演。这是个重大突破——陈志明是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他的认可就是通行证。
为了这次表演，我们足足准备了两周。小岳几乎不睡觉地练新把戏；李明彻夜改进遥控装置；我反复推敲表演话术，一句话要琢磨好几遍。
陈志明的别墅在深圳湾，比张世豪的气派多了。花园里种着日本运来的盆栽，客厅摆的都是明清古董。客人只有十二个，全是珠三角和香港的富商，西装笔挺，言谈举止间透着精明和算计。
\"林先生，\"陈志明握住我的手，\"听说你的魔术很有一套？\"
\"都是些小把戏。\"我谦虚地笑笑，同时仔细打量他，\"希望能给大家助助兴。\"
陈志明五十来岁，瘦高个，眼睛深邃有神，说话慢条斯理但句句在点上。他右手中指有道明显伤疤，握手力度不轻不重，一看就是老江湖。
表演进行得很顺利。我使用了更多\"心理魔术\"，准确猜出观众的想法和选择。这些把戏本质上就是赌桌上读人的技巧，但加上魔术包装后，显得神秘高级。陈志明特别欣赏我的\"扑克预言\"——我提前写下预言，然后让观众自由选牌，最终选出的牌与预言完全一致。
表演结束，陈志明亲自送我们到门口：\"林先生，下周五我有个私人聚会，朋友们都喜欢玩牌，您有兴趣来做个特别表演吗？\"
\"非常荣幸。\"我马上理解他的暗示，\"不知是什么类型的牌局？\"
\"朋友间小赌怡情而已，\"陈志明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德州扑克和百家乐，输赢不重要，主要是交流。\"
\"那我需要准备些特别的演示。\"
\"费用方面您放心，\"陈志明递来个红包，\"这是今天的酬劳，下周的价码翻倍。\"
上了车，花蕊飞快地打开红包：整整两万现金，比说好的一万五多了五千。
\"老狐狸在试探。\"我轻声分析，\"想看咱们对钱的反应，判断咱们是不是'识相'的人。\"
\"重点是，\"花蕊补充，\"他提的'私人聚会'就是传说中的大赌局。我从服务员那套出来，下周至少有五桌，主要是德州和百家乐，还有两桌是他们圈子特有的'改良版'扑克游戏。\"
\"安保如何？\"默哥问得很专业。
\"六名保镖，全是退伍军人，每个人腰间都有家伙，门口有金属探测仪，几乎没有监控死角。\"花蕊侃侃而谈，\"新面孔必须有老客户引荐，现金交易，没有赊账。\"
\"我靠，这才叫肥羊啊！\"李明兴奋得手直抖，\"咱玩了这么久，终于见着大场子了！\"
\"别他妈激动。\"我压了压手，\"这次任务只有观察和收集信息，记住了？眼前的肥羊背后可能有只老虎。\"
\"这么好的机会，\"电脑王不甘心，\"至少试试我刚弄好的新系统，万无一失！\"
\"不行！\"我态度坚决，\"这次必须按计划行事，只表演，不碰牌。安全第一。\"
回到住处已是深夜。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深圳湾的灯火。那些豪宅里，像陈志明这样的富豪正挥金如土，在私密空间里进行着动辄几十上百万的赌博。
这是机会，也是危险。富豪们表面上容易接近，实则设下重重防线。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一旦踩到雷，不仅钱没了，命也可能搭进去。
但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如果操作得当，一次成功的行动顶得上几个月的小打小闹。更重要的是，这是我们从街头小混混跃升为高端骗术师的关键一步。
我拿起一副扑克，熟练地在指间翻动。A的牌面在灯下一闪而过，像是那些富豪光鲜外表下隐藏的秘密。人人都在赌，只是筹码不同而已。
我的bp机突然\"嘀嘀\"作响，拿起一看，电脑王发来简短信息：\"别担心，我已做好准备，下周必胜。\"
看着这条消息，我心里一沉。电脑王这个疯子，不会擅自行动吧？
我摸出诺基亚5110，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电话那头，默哥的声音带着警惕：\"怎么了？\"
\"盯紧电脑王，\"我压低声音，\"这家伙可能要玩火。\"
\"明白。我早看出来了，已经安排人轮班盯着他。\"默哥停顿了一下，\"林天锋，记住你表叔的话：乱世江湖，定力为先。眼下这些人，不是咱们这个量级能对付的。\"
\"我知道。\"
挂断电话，我望向窗外的深圳夜景。高楼大厦的灯光在雨后的夜空中化为模糊的光点。这座年轻的城市充满机遇，也遍布陷阱。
而我们，正站在进入更高层次的门槛上。能否安全穿过这扇门，就看我们能否控制住内部的贪婪和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