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刺得程暖阳鼻子发痒。
她攥着周墨川的袖子,看着他那道狰狞的伤口,心里像被什么揪着似的疼。
“伤口有点深,得缝两针。”戴着厚镜片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然后开口问道:
“怎么弄的?”
程暖阳刚要开口,周墨川就抢着说:“不小心摔的。”
老医生哼了一声,镊子夹着酒精棉重重按在伤口上。
周墨川咬紧牙关,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最近像你们这样的伤患不少。”老医生慢条斯理地穿针引线,“前天有个开杂货铺的,说是摔断了胳膊;大前天是个卖早点的,摔得头破血流。”他特意加重了摔字,眼睛却盯着病历本:
“都是个体户。”
程暖阳和周墨川交换了个眼神。
“医生,您是说...”程暖阳试探地问。
老医生没抬头,继续缝合:“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提醒你们,最近天冷路滑,走路小心点。”
他剪断线头,突然压低声音,“特别是晚上,最好别出门。”
程暖阳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她想起窗台上的脚印,砖头上的“死”字,还有寸头青年踢翻的红油漆桶。
“好了,去交费吧。”老医生直起腰,从抽屉里拿出几片药,“消炎的,一天两次。”
程暖阳接过药片,刚起身要去交款。
周墨川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别逞强。”程暖阳拨开他的手,“要不是你推开我,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了。”
交完费,程暖阳转身,看见丈夫站在诊室门口,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她快步走过去,发现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刚才老医生塞给我的。”周墨川压低声音,把纸条展开。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后门走,有人盯梢。”
程暖阳心头一紧,下意识环顾四周。
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假装看报纸,眼神却不时往这边瞟。
“我们从药房那边绕。”周墨川拉住她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先回店里把罗诚他们安顿好。”
两人刚拐进药房旁边的走廊,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程暖阳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口,她紧紧攥住周墨川的手,两人加快脚步穿过侧门,钻进医院后巷。
冷风打在脸上,程暖阳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你的伤...“程暖阳声音发颤。
“没事。”周墨川摇摇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先离开这里。”
他们贴着墙根走了两条街,确认没人跟踪后,才敢放慢脚步。
程暖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几个硬币。
“等我一下。”她快步走进店铺,不一会儿拿着两包大前门香烟出来。
周墨川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给罗诚他们的。”程暖阳把烟塞进包里,“那俩小子今天吓坏了,得安抚一下。”
周墨川揉了揉程暖阳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
他侧头看着妻子紧绷的侧脸,心里一阵发酸。
他知道,暖阳比他更害怕。
他又在想,自己以前因为要管小军没想着往上爬这件事是不是不太对。
如果自己现在有足够的官职,是不是程暖阳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说出来。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街边的店铺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提醒着人们元旦将近。
“墨川。”程暖阳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有一些内疚地说:
“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
周墨川脚步一顿,转头看她,微微皱起眉:“你是说……搬走?”
程暖阳摇摇头:“不是搬走,是……换个地方开店。”
她咬了咬下唇,十分自责:
“李国栋这次是铁了心要赶我们走,硬碰硬只会吃亏,而且……你为了我……”
如果没有她,周墨川也不会受伤,也不会早于遭遇到这种事儿。
如果自己要做的事情会让自己重视的人受伤,那她宁愿不做。
周墨川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可这铺子是你的心血,这些小事还不足以让你退缩吧?”
“我知道。”程暖阳眼眶微红,“可人比铺子重要。”
周墨川握紧她的手,像是在安抚她。
只不过没再说话。
回到点心铺时,罗诚正坐在柜台后面发呆,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身:“暖阳姐!墨川哥!”
白宇豪和小翠也从后院跑出来,看到周墨川肩膀上的纱布,脸色都变了。
“没事,皮外伤。”周墨川摆摆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但是程暖阳知道,都缝针了,怎么可能时皮外伤。
程暖阳深吸一口气,把大家叫到一起:“咱们商量一下。”
“我决定暂时休息几天。”
“最近事情多,我老公也受伤了我得照顾他。”
“正好给大家放个假!你们看怎么样?”
“这可不行!”罗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不行!咱们要是关门,那帮孙子还以为咱们怕了!”
“罗诚。”程暖阳语气平静,但眼神坚定,“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可……”罗诚还想争辩,却被白宇豪拉住了。
“暖阳姐说得对。”白宇豪低声道,语气之中也有一些不甘心:
“李国栋背后有人,咱们硬碰硬只会吃亏,现在休息一下是最好的。”
小翠也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先避避风头也好,你看我姑,现在……”
罗诚攥着拳头,半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程暖阳松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资袋。
一边说一边递给三人:“元旦这几天,你们好好休息,工资照发。”
小翠连忙摆手:“暖阳姐,这钱我们不能要……”
“拿着吧。”程暖阳不容拒绝地塞进她手里,“你们跟着我干活,我不能亏待你们,而且你们也要点钱回去过元旦吧,拿着吧。”
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收下了。
毕竟谁都想好好过一个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