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莘表面平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内里却已惊涛骇浪。
两人之间距离如此之近,阮莘可以轻易将池珩非眼中的情绪收进眼底。
饶是她这样对感情迟钝的人,在此刻,也意识到了,池珩非对她的感情,已经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简单。
阮莘近乎于审视地看着池珩非的脸,想要在他的神情中寻找到一些弱点,一点可以让她能够判断出自己在池珩非面前到底能有多少底气的依据。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对她,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在意。
或者,甚至可以说是,对她动了几分心。
所以,有几分呢?
阮莘心中的那团火越烧越高了,她当然乐意看见池珩非对她动心,动情的人会变得愚蠢,她要在池珩非放松警惕之时好好利用这份真心。
阮莘早就有了池珩非不会再放过她了的觉悟。既然明知池珩非不会再放过她,她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坐以待毙地盼望着他能良心发现,彻底还她一个自由。
她要让他再也没办法来纠缠她。
在落实心中那原本天方夜谭的猜想后,面对池珩非时,阮莘心里逐渐有了一些底气。
他越是舍不得她死,她就越有机会置他于死地。
他的真心有几分,她的筹码就有多少。
阮莘轻轻合了一下眼,尽管订婚宴那次是如此惨败的收场,令她如今想起来都心悸。
但她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再试一次,最惨烈的结果也不过是再失败一次。
既然池珩非舍不得她死,她就同样可以反过来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池珩非,让他不能动自己的家人朋友。
就算最后要被池珩非永远软禁,那又和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起码她真的为自己争取过那一丝能够彻底解脱的机会。
阮莘抬起眼,又看了看池珩非。
开口前,她在心里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这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如果他演技真的已经精湛如此的话,那她输了也心甘情愿,从此再也不做什么反抗了。
她声音很轻:“池珩非。”
池珩非眼颤了颤。
阮莘继续说:“当初,我和池司瑾结婚时,你说只要一年,你就会放了我。”
“......我做不到。”
池珩非沉默了一会,居然直接承认了。
他珩非扯了下嘴角,声音干涩地重复:“我做不到。阮莘。”
阮莘平淡地看着池珩非,并没有因为他的言而无信愤怒。她心中早已预料了。
她问:“你是这辈子都不会放过我了是吗?”
池珩非斩钉截铁地答:“是。”
话一说完,池珩非又有些心里发紧。
他害怕阮莘听到他的回答又会崩溃大哭,但他已经做够了自欺欺人的事,不想再重复那些可笑的冠冕堂皇的话了。
尤其是对着阮莘。
没想到,阮莘听完,却是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她说:“我和你回去。”
池珩非愣住了。
他怔怔地问:“什么?”
阮莘耐心地重复:“我和你回去。池珩非。”
池珩非声音在发抖,甚至以为是自己已经出现幻觉了:“真的?”
阮莘说:“真的。”
池珩非情绪有些激动,眼尾都泛红了,想要伸手过来抱池珩非。
阮莘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你手上有伤,刚缝合好,小心崩开。”
池珩非脸上止不住笑,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的笑。
他说:“我不怕。”
阮莘有些无奈似的:“我怕,行了吧?”
他忍不住确认:“真的决定好了?”
阮莘嗯了一声:“既然你不准备放过我了,那我总要放过自己。”
池珩非眼底有些发热。
此刻,巨大的喜悦冲淡了一些明显不太对的细节,又或许是池珩非根本不敢细想,才有意识地忽略了。
他问阮莘:“什么时候走?”
阮莘说:“尽快吧。”
池珩非答应:“好。”
这一刻,阮莘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阮莘为了池珩非翘班了,因为他手不方便,所以主动提出开车送他回家。
面对这样的阮莘,池珩非甚至有点不适应。
坐在阮莘车的副驾上后,阮莘亲手帮他系了安全带。
池珩非低头,看着阮莘的发旋,很想吻她柔软的发丝。
她指尖若有若无拂过池珩非的身体,他强压住战栗。
系好安全带后,阮莘坐直身体,把车往池珩非家的方向开。
阮莘开车时,池珩非一直在看她。
一想到阮莘主动答应他,要和他回去,池珩非就不由得有些头昏脑热了起来。
到了地方,阮莘把安全带解开,见池珩非没反应,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池珩非静静看着她。
其实池珩非想问很多,问她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问她是不是真心想和他回去,问她有没有原谅过去他做下的那些事情。
但他什么也没问,他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的答案。
他只是对阮莘说:“亲我一下吧。”
本来在池珩非沉默的这几十秒里,阮莘甚至已经想好了其实池珩非早就看穿了她的谎言的可能。
她手里紧紧握着方向盘,甚至在心里想,如果池珩非要做出什么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她就直接开车带他一起死,和他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没想到,最终他只是说了一句这个。
阮莘在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她飙到一百多的心率缓缓回落,对着池珩非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地扯了一个笑出来。
她说:“好啊。”
然后她探过身去,按着池珩非的肩膀,毫不犹豫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如愿以偿后,池珩非开门下车,进到公寓楼里。
在等电梯时,他微微低下头,用食指的指节轻轻蹭了一下下唇,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柔软的错觉。
池珩非垂下眼,脸上不带什么表情,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