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一脸嬉笑,无忧无虑的白静初,白陈氏冷冷地瞪着她,从鼻端逸出一声轻哼:
“你还知道回来!”白静初脚下一顿,怯生生地瞧了她一眼:“阿娘。”
“我没你这样不守闺训的女儿!”
李妈慌忙解释:“今日我们在庙会上遇到一些麻烦,耽搁了时间,请夫人容老奴细细回禀。”
白静姝讥笑:“她湿了衣裳,还跑去庙会抛头露面!那里鱼龙混杂,是大家闺秀去的地方吗?”
静初心里明镜一般,八成,今儿白静姝挨了一通羞辱,这娘俩儿一肚子气没地方撒了!
“我只是想等姐姐你一同回家,又肚子饿了。”
一提今日宴席,想起静姝在春庭宴上所受的羞辱,白陈氏怒火更炽:
“吃吃吃!成日只知道吃!你这个扫把星,从你回来,家里就鸡犬不宁,没个好事儿!”
白静姝也附和道:“她与那林家小姨娘关系那么好,今日之事没准儿就是她挑拨的!否则我与林家人素不相识的,她们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白陈氏也顿时起疑:“白静初,你给我跪下!老实跟我说,你对林家姨娘说过什么?”
静初站着没动:“我什么都没说,那日静好妹妹也在的。”
“就算今日之事不是你跟林家故意设下的套儿,”白静姝越想越觉得可疑:“那媒婆八成也是你让侯府的人派来的,就为了让我退婚。”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凉凉地揶揄:“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白陈氏与白静姝抬脸,只见一红衣男子斜靠大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蛇骨紫金鞭,有阳光斜斜地洒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慵懒放肆的邪性。
白景安慌忙见礼。
“不知道宴世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白静姝一时间有些失神。她并没有想到,池宴清竟然会是这样芝兰玉树,风流俊美的样貌!
若非身患花柳,该是多少闺阁千金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哪怕只春风一度也值了!
不由一阵神魂颠倒,对静初又妒又恨。
即便,自己不愿嫁给他,也绝对不能便宜了她白静初!她不配!
池宴清冷声道:“今日贵府白二小姐协助官府捉拿了一对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前往府衙做笔录,耽搁了回府时辰,本官顺路将她送了回来。
无意间听到大小姐所说的媒婆,不知道究竟跟我们侯府有什么关系?”
白静姝瞬间收敛了面上的嫉恨,红着眼圈,幽怨地道:
“即便你我解除了婚约,但也好歹曾经有过缘分,你何至于为了气我,专门派人,跑到我府上提亲?”
“提亲?”池宴清有些诧异:“向谁?”
“自然是替林家孙少爷求娶我。”
“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日前。”
池宴清不过是略一思忖,便立即明白过来其中猫腻。悄悄地望了一脸无辜的白静初一眼,愈加对她刮目相看。
这丫头是真的将扮猪吃虎玩到了极致,而且如此擅于揣摩人性的弱点。
难怪白陈氏如此有恃无恐,痛快地跑去侯府退了婚。
他跟着装傻充愣,一声嗤笑:
“贵府那般煞费苦心,刻意制造静初姑娘染病假象,跑去我侯府退婚,原来是早就另攀了高枝。恭喜白大小姐,东边不亮西边亮,马上就成为白家的孙少夫人了。”
白静姝被说得无地自容,紧咬着下唇,委屈质问:“你敢说,这不是你故意设下的圈套?”
“当然敢说,”池宴清笑吟吟地道,“我还没有替自己未婚妻拉皮条,给自己张罗绿帽子的癖好。这媒人我可不当。”
白静姝愈加羞恼:“可林家压根就不承认!”
池宴清轻巧地“嗤”了一声,而后哈哈大笑:“你这般恼羞成怒,该不会是今日跑去林家春庭宴上,以林家未来女主人自居,遭了打脸吧?呀呀呀,大庭广众,岂不颜面扫地?”
一语中的。
笑得格外幸灾乐祸。
白静姝拧腰跺脚,咬唇蹙眉:“我遭人羞辱你就这么高兴?我做错了什么吗?至于让你这样恨我,故意做局捉弄我。”
“捉奸捉双,拿贼拿赃,总要有个凭证,否则就是诬陷,按照我长安律例,应当以诬告之罪同等量刑。”
白陈氏早就听闻这池宴清是个笑面阎罗,唯恐白静姝招惹了他,慌忙赔罪:
“小女不懂事,也是一时间羞恼,口不择言,世子莫怪。”
“需要报案吗?”池宴清热心地问:“本官可以受理,派人严加盘查。”
“不用不用。”白陈氏忙不迭地谢绝,好言好语地央求:“还请世子高抬贵手,给小女留点颜面。”
池宴清漫不经心地掸掸衣襟,依旧是吟吟浅笑着,十分有礼貌:
“我这人心眼小,记仇,白家老太爷对我侯府的情分铭记于心,退婚之事可以既往不咎,但谁若是得寸进尺,别怪我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陈氏忙拽过白静姝,让她立即向着池宴清赔罪。
白静姝红着眸子,格外楚楚可怜。
“是我一时糊涂,还望宴世子可怜我些个。”
池宴清轻嗤,目光转向白静初:“本世子的善心可不是随便发的,我只可怜,我自己的女人。”
语气里竟然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白静姝咬得牙龈都酸了!脑子快炸了!
凭什么,凭什么?
她白静初不就是上过他的床吗?
她是傻子!她伺候过太监!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血涌上头,白静姝脱口而出:“看来静初妹妹在李公公身边这三年的确受益匪浅,媚主的手段与花样不少,能让世子你一直念念不忘。”
此言一出,吓得白景安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白陈氏也立即出言呵斥:“静姝,胡说八道什么?”
白静姝一时口不择言,说完也觉得后怕,惴惴不安地望向池宴清。
池宴清并没有恼!
恰恰相反,笑得如十里春风过境,眼梢眉角都是暖阳和煦。
他望着白静初,一字一顿:“真让白大小姐你说对了,本世子就是稀罕她!”
这话简直就像是刀子,直接扎进白静姝的心窝子。
她宁肯池宴清像被羞辱了一般火爆三丈,而不是如此坦然地承认。
她的脸色煞白,哆嗦着嘴唇:“你竟然不嫌她脏?”
池宴清的眸光从白静姝的身上冷冷地跳跃而过,似乎多逗留一瞬,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脏么?”
他用鞭子指点着白家的斗拱飞檐,廊檐下悬挂的鎏金牌匾:
“众所周知,白家现如今的地位富贵,都是用献祭她白静初的命换来的。你若嫌脏,便扒了周身的绫罗绸缎,摘下满身的金银首饰,从这里滚出去!别一边享受别人的血,一边立贞节牌坊!”
一句话,铿锵有力,面上的笑似乎淬了寒冰。
院中所有人鸦雀无声。
白静姝的脸白了又红,呼吸都变得急促,目光却舍不得移开分毫。
白静初想,她只见了池宴清一面,便这样神魂颠倒,懊悔不已。
等日后得知,池宴清洁身自好,所谓的花柳之症不过是子虚乌有,那她岂不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当场吐血而亡?
自己要不要发发善心,提前送她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