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已定,王彪之和王凝之相继离开了。
好人缘和好脾气的谢安再次被抓了壮丁,司马昱让他陪自己一起去姑孰见桓温。
虽然已经有了应对方案,但是想到要面对桓温,司马昱还是有点发怵。
谢安没有拒绝,他也想早点解决此事,再拖下去,万一北方出事,谁都没好处。
王凝之方才的话意思很明显,燕人已经动手了,传回的战报肯定不会很乐观。
谢安迈着碎步出了琅琊王府,想着朝中这些没完没了的烦心事,无奈地抖了抖衣袖,登上牛车,出城去了。
来到建康后,他在城外寻了处小土山,仿造会稽东山建了座别墅,他人在哪里,哪里便是东山,哪里都能高卧。
王凝之回家后,开始收拾起行李来。
谢安猜的没错,前几日沈劲、谢玄和刘牢之都传信回来,说各自的防区或者大河对岸出现了燕人的游骑,看来距离大规模入侵不远了。
翌日,司马昱带着谢安坐船,逆流而上,前往姑孰。
他们没走多久,王凝之就收到了谢玄的来信,表示燕军没有从濮阳渡河,而是选择了桓家的济北郡。
据谢玄分析,这应该是上次阳平和顿丘两郡刚被扫荡过,还没有恢复,所以燕军才从未被北伐波及的冀州出兵。
王凝之回信让谢玄不要理会,守住自己的三个郡就行。
姑孰。
司马昱带着谢安,神色忐忑地在码头下了船。
桓温派出的迎接队伍有点吓人,领头的人是王珣,身着铁甲、手持戈戟的武士从码头一直排到了大司马府,明明是在夏日里,却营造出一片肃杀之气。
司马昱看了看正在一脸淡定整理着装的谢安,稍微安心。
王珣上前行礼问候,他是王导的孙子,娶的是谢万的女儿。
司马昱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谢安则笑道:“好大的阵仗,我没上过战场,都有些迈不动腿了。”
王珣闻言有些尴尬,这可不是他安排的,“谢公说笑了,大司马对殿下的到来十分重视,今日本计划亲自来接的,不过临时北方传回军报,就耽搁了,这才派我过来。”
谢安仍是一脸笑意,“那是,军务要紧,鲜卑人入寇,又得大司马操心了。”
说完场面话,几人各自登上华丽的牛车入城。
到了大司马府门口,迎候的人是郗超。
郗超上前行礼,司马昱依旧点头不语,还是谢安出面开起了玩笑:“来一嘉宾,迎一嘉宾,大司马果真用心安排。”
这是拿郗超的小字嘉宾说笑,不过在郗超听来,谢安这话多少还带着点不满,毕竟都到门口了,桓温还不出来迎接琅琊王司马昱。
郗超带着众人来到大厅,厅中早已摆好坐席,竟然是按桓温平日的接待,还没到场的桓温坐上面的主位,司马昱和谢安坐两侧的客席,郗超和王珣分坐客人下首。
司马昱闷不作声地坐下,他来姑孰见桓温本就矮了一头,如今还被这样对待,心里憋屈至极,却又不敢发作。
谢安不问桓温,与郗超、王珣二人谈笑风生,玄学、佛学都是信手拈来,从容不迫。
三人聊了好一阵,外面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让殿下和安石相侯,我之过也。”
人未至而语先到,正是桓温。
几人都站起身,对着进门的桓温行礼,连司马昱也不例外。
桓温笑着拱拱手,“兖州传回军报,鲜卑人入侵济北郡,我忙着处理此事,所以来晚了,诸位莫怪。”
谢安一脸关切地问道:“朝廷还未收到消息,不知情况严重吗?”
桓温在主位坐下,又示意众人落座,这才答道:“疥癣之疾,不足为虑,我已经让豫州出兵增援了。”
谢安欣慰道:“大司马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没问题了。”
众人寒暄了几句,由郗超引入正题,“眼下北方局面混乱,各地战火重燃,不仅是兖州,司州和青州也面临鲜卑人的反扑,司州刺史王凝之在这个时候还出兵关中,是很不合时宜的。”
司马昱直接看向谢安。
“军事上的事情,建康事先是不知情的,”谢安答道:“王叔平对此的解释是以攻代守,还取得了一定进展。”
桓温不满道:“有何进展,不过是抢占了全是无人山地的上洛郡,连进入关中的门户都还没打开。”
谢安不卑不亢,“大司马说得是,但王叔平势单力薄,能有今日局面,已是不易。”
这话中带刺,桓温掌管大半个东晋,北伐不也未竟全功,王凝之就一个衰败的司州,还想他打入关中,这要求未免太高了。
郗超继续发难,“不仅如此,王凝之刚在上党与慕容垂交战,转眼两人又携手进攻关中,如此反复行径,让天下人如何看?”
谢安再次推脱自己不懂军事,但补充道:“司州近些年的安稳天下人都看到了,想来不会有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用兵手段。”
桓温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道:“司州是朝廷的司州,不是王凝之的司州,他如此肆意妄为,难道不该约束吗?”
这话谢安没接,看向对面的司马昱。
司马昱硬着头皮,按事先商量好的对策说道:“这话不错,但朝中诸臣对军务之事一知半解,哪敢对前线贸然下令,不如大司马派一人到京中任职,这样大家都方便行事。”
桓温和郗超对视一眼,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外。
谢安趁热打铁,“朝廷眼下中书令一职空缺,若是大司马有意,可差人担任此职,加强对各个州郡的约束。”
桓温听出来了,这是打算与他做交易,用中书令换取王凝之继续待在司州。
但郗超不同意,出言道:“两者并无关联,王凝之种种不当,就该处理,但朝中缺人,这是另一回事。”
谢安迟疑了下,“王叔平年轻气盛,行事难免狂妄,但并未造成不良后果,反而颇得司州百姓赞誉,朝廷随意处置,恐怕不妥。”
这就只差说桓温的无理要求,会逼反王凝之了。
见会议的火药味越来越重,王珣及时出声打断,笑道:“殿下与谢公远来,舟车劳顿,公务上的事并不急于一时,不如先歇息一日,明日再议?”
桓温也笑着缓和局面,“是我待客不周了,后堂已设下酒宴,大家先移步过去,其他的事明日再说不迟。”
面对朝廷给出的解决方案,他和郗超需要重新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