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祭坛后的黑暗,如跌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骨龙的咆哮和战斗的轰鸣瞬间被隔绝,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尘埃气息,还有一种……仿佛无数灵魂在低语般的窸窣声,萦绕在耳边,试图钻入脑海。
星盘仪投射出的那道纤细星辉,成了黑暗中的唯一指引。
它如同有生命的丝线,在绝对的黑暗中蜿蜒向前,照亮脚下布满厚厚灰尘的黑石板路。
路两旁,是更加巨大、形态更加诡异的石雕,有的像是扭曲的龙形,有的则完全无法名状,仿佛来自噩梦深处,在星辉微弱的光芒下投下幢幢鬼影。
“守住心神!这是龙骸墓的‘葬魂回廊’,残留着无数被龙骸之力同化或毁灭的残魂执念!”暗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凝重,他手中捏着几枚清心符,分发给众人。
渡鸦和幽月脸色苍白,显然在刚才的断后中消耗巨大,尤其是渡鸦,后背的伤口虽然被幽月用冰霜暂时封住,但依旧有血迹渗出。
那名龙骸卫骑士则沉默地跟在最后,眼神悲痛。
媌灵悦背着林步歌,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林步歌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额间龙纹的裂纹似乎又扩大了,边缘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刚才祭坛上那一声震慑骨龙的龙吟,显然透支了他最后的本源。
掌心的逆命纹传来阵阵悸动,仿佛在呼应着林步歌体内濒临崩溃的平衡,也让她清晰地感受到那生命之火正在急速流逝的绝望。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星辉指引突然分叉了!一道向左,一道向右,两道星辉都同样纤细微弱,延伸向更深邃的黑暗。
“该死!星图不全!这里应该是第二个‘定星’节点的选择!”暗杖脸色难看,“选错了路,可能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步歌,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这一次,他没有发出龙吟,而是猛地抬起一只手,指向左侧的通道!
他的指尖,竟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暗金色星光!
这星光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与左侧通道深处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
“左边!”媌灵悦毫不犹豫,立刻转向左侧通道。
“跟上!”暗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林步歌的血脉指引,比任何星图都更可靠!
进入左侧通道,环境变得更加阴森。道路开始向下倾斜,空气变得异常干燥,那种灵魂低语的感觉反而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凝固的时光之上。
通道两侧的石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而是变成了光滑如镜的黑色晶壁,晶壁上倒映着众人扭曲的身影,显得格外诡异。
星辉的指引也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快看前面!”幽月突然低呼。
只见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间。
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更加古老、更加残破的祭坛。
这座祭坛与星盘祭坛不同,它呈金字塔状,由巨大的黑色方石垒砌而成,表面布满了风化的痕迹和巨大的爪痕。祭坛顶端,并非星盘,而是一盏巨大的、由某种黑色金属铸成的灯盏。
灯盏早已熄灭,里面凝固着厚厚的黑色油脂状残留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祭坛下方,靠近他们这一侧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具……相对“新鲜”的骸骨!
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制式的轻甲,旁边还散落着几柄断裂的、刻着龙纹的短剑!
骸骨的姿态各异,有的匍匐在地,有的背靠祭坛,但无一例外,他们的骨骼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泽,并且布满了细密的黑色裂纹!
而在其中一具骸骨的指骨间,紧紧攥着一块残缺的、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令牌的样式,与墨辰之前使用的龙骸卫指挥令牌极其相似,但更加古朴,令牌上刻着的龙纹也更加抽象威严。
令牌表面,同样布满了暗金色的纹路和黑色的裂纹。
“是……是初代龙骸卫的遗骸?!”那名幸存的龙骸卫骑士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和悲伤,“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的骨头……”
暗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骸骨和令牌,脸色剧变:“是星陨之血的反噬!而且是……彻底失控的反噬!他们的骨头被自身失控的星陨血脉之力侵蚀同化成了暗金色,又被深渊的诅咒力量彻底污染崩裂!”
他拿起那枚残缺的黑色令牌,令牌入手沉重冰凉,上面残留着极其微弱却精纯的龙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意志。
“初代指挥使的‘龙骸令’……”暗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传说中能号令部分龙骸之力的信物……竟然也碎在了这里……”
媌灵悦看着那些布满裂纹的暗金色骸骨,又看看背上昏迷不醒、额间龙纹同样布满裂纹的林步歌,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难道林步歌最终的结局,也会是这样?
就在这时,她掌心的逆命纹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
不是灼热,而是一种……奇特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祭坛深处呼唤着它!
她下意识地看向那座金字塔祭坛顶端的巨大灯盏。
几乎同时,暗杖手中的那枚残缺龙骸令,也微微震颤起来,散发出微弱的暗金色光芒!光芒指向的,赫然也是那盏熄灭的巨灯!
“难道……”暗杖和媌灵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扶我上去!”媌灵悦对渡鸦说道。渡鸦立刻上前,和幽月一起,护着她背着林步歌,艰难地爬上残破的祭坛石阶。
越靠近顶端,那股沉重的压力越大,空气中弥漫的尘埃气息也越浓。
终于,他们登上了祭坛顶端。
近距离观察那盏巨灯,更加感受到它的庞大和古老。
灯盏内部凝固的黑色油脂,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味。
媌灵悦深吸一口气,将掌心那悸动不已的逆命纹,缓缓按向灯盏内壁一处相对光滑的区域。
就在逆命纹接触到冰冷灯壁的刹那——
“嗡——!”
整个祭坛猛地一震!
灯盏内部凝固的黑色油脂,仿佛被投入火星的油脂,瞬间沸腾、燃烧起来!
但燃烧的并非火焰,而是……纯净的、如同液态星辰般的暗金色光芒!
光芒顺着灯盏内壁的古老刻痕流淌、蔓延,迅速点亮了整个灯盏!
一股温暖、浩瀚、仿佛包容着无尽星辰生灭的古老气息,从燃烧的灯盏中弥漫开来!
这气息扫过之处,祭坛下方那些初代龙骸卫遗骸上的黑色裂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骸骨上残留的那种暴戾失控的星陨之力波动,也似乎被抚平、净化了少许!
而媌灵悦掌心的逆命纹,在这暗金光芒的照耀下,灼痛感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舒畅的、如同回归母体的温暖!
青鱼剑和西风长枪也同时发出愉悦的轻鸣,光芒流转。
更令人惊喜的是,趴在媌灵悦背上的林步歌,身体也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额间那道狰狞的裂纹,在暗金光芒的照耀下,蔓延的速度竟然停止了!
边缘萦绕的黑气也如同遇到克星般,被逼退了几分!
他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
“这是……‘星陨魂灯’!”暗杖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仰望着燃烧的巨灯,如同朝圣,“古籍中记载的,只有最纯净的星陨血脉才能点燃的指引之灯!”
“它能净化血脉中的暴戾,稳定濒临崩溃的平衡!虽然无法根治,但能争取时间!指挥使……有救了!暂时!”
希望的光芒,终于在这绝望的墓穴深处,被逆命纹与初代龙骸令的共鸣点燃了。
然而,魂灯的光芒虽然温暖,却也只能照亮祭坛周围有限的范围。
祭坛之外,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星辉指引的终点,还在更深处。
魂灯争取的时间,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