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木窗被晨雾洇得发潮,苏瑾怡的指尖还抵着铜匣上的龙纹,碎玉在掌心灼得发烫。
她能清晰感知到玉玺纹路里流动的气——像极了上次在皇室祖陵用鉴骨术探到的地脉走向,可此刻那气脉里缠着腥甜的血气,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扭曲了。
\"赤焰盟要引动地脉。\"她突然松开手,铜匣在木桌上发出闷响,\"不是地震。\"
萧鸣正在王药师手下攥着药棉按左肩的伤口,闻言抬头,剑眉微拧:\"什么?\"
\"地脉本是护城的。\"苏瑾怡扯过条布巾裹住渗血的碎玉,指节因用力泛白,\"但他们用玉玺做阵眼,把地脉里的生气抽干,换成......\"她顿了顿,想起黑衣人说的\"蛊虫重塑的骨骼\",喉头发紧,\"换成蛊毒。
到时候京城地下会爬满被怨气养的蛊,掀翻房屋,啃噬活人。\"
吴将军的短弩\"咔\"地一声上了弦,铁弩箭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姓沈的知县早跟赤焰盟勾连,前日还调了三千府兵去西市——\"
\"所以他们要先乱民,再借地脉之灾覆城。\"苏瑾怡猛地站起,木椅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现在暴乱应该已经在筹谋,就等玉玺启动。\"
萧鸣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还带着金疮药的苦香,却烫得惊人:\"你怎么知道?\"
苏瑾怡垂眸看向交叠的手。
碎玉隔着布巾抵在两人掌心之间,像块烧红的炭。
她想起昨夜黑衣人说\"被蛊虫重塑的骨骼\"时,萧鸣的剑恰好刺中对方左肩——那是赤焰盟左使的位置,而萧鸣的剑,分明是皇室暗卫才有的玄铁纹。
\"鉴骨术能闻气。\"她抽回手,转身去翻桌上的卷宗,\"你肩上的伤,血里有龙涎香。\"
萧鸣没接话。
王药师替他系好绷带,压低声音说:\"二皇子的伤得静卧,苏姑娘......\"
\"我去陈尚书那。\"苏瑾怡抓起桌上的铜匣,布巾下的碎玉还在渗血,\"沈知县散布谣言说我通敌,得先破了他的嘴。\"
吴将军抄起短弩跟上:\"我护着你。\"
萧鸣突然扯住她的衣袖。
他的指节因用力发白,却放得极轻,像怕碰碎什么:\"等我。\"
苏瑾怡脚步顿了顿,到底没回头。
陈尚书的书房飘着松烟墨香。
老臣正伏案写折子,听见脚步声抬头,胡须都跟着抖了抖:\"小苏姑娘,你可算来了!\"他起身时带翻了茶盏,琥珀色的茶汤在宣纸上晕开个圆,\"沈贼昨日在朝上说你私藏玉玺,勾结南戎——\"
\"那玉玺是赤焰盟的。\"苏瑾怡把铜匣推过去,\"陈老,我需要您帮我传句话:三日后西市有乱,让禁军别调走。\"
陈尚书的手指抚过龙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掏出手帕掩嘴,帕角洇出淡红:\"你可知沈贼的人已经守在你安全屋外?
昨日赵御史还去了顺天府,说要拿你归案......\"他突然抓住苏瑾怡的手腕,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根,\"你信我,先找孙秀才。
那些地方名士的嘴,比我这把老骨头管用。\"
苏瑾怡的碎玉又烫起来。
她想起晨雾里那道目光,点头:\"谢陈老。\"
出陈府时已近正午。
萧鸣倚在巷口的槐树上,玄色外袍换了件月白的,肩头却还带着浅淡的血痕。
他看见苏瑾怡,立刻直起身子:\"孙秀才在城南书斋,我查过,今日未出门。\"
\"你怎知我要找他?\"苏瑾怡驻足。
萧鸣低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未干的血渍:\"你昨日说,要让百姓信你,得先让百姓信的人信你。\"
苏瑾怡后退半步。
他的温度还残留在耳后,让她想起昨夜他护在自己身前时,后背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可他是皇子,而她是被通缉的\"罪人\"。
孙秀才的书斋堆满了竹简。
听见叩门声,穿青衫的书生掀帘出来,见是苏瑾怡,眼睛立刻亮了:\"苏姑娘!
前日在公堂替你说话的人被打了三十板,我正想......\"
\"赤焰盟要在京城放蛊。\"苏瑾怡直入主题,\"赵御史在伪造我通敌的证据,你可知道?\"
孙秀才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
他蹲下身捡碎片,指甲缝里都是墨渍:\"我昨日见赵御史的仆人去了城西破庙,抱着个红漆匣子......\"他突然抬头,眼里燃着火,\"我帮你!
那些人说你偷玉玺,我就写文章说你用鉴骨术救过多少百姓——\"
\"先找赵御史的证据。\"苏瑾怡打断他,\"明日寅时三刻,他的护卫会换班,我们潜进去。\"
萧鸣在窗外敲了敲窗棂:\"我和吴将军探路。\"
次日的晨雾比昨日更浓。
赵御史的府邸朱门紧闭,门环上还挂着昨日的喜绸——他昨日刚纳了第三房妾室。
苏瑾怡贴着墙根走,碎玉在掌心凉得反常。
萧鸣的剑挑开后窗的插销,吴将军的短弩对准院内巡逻的护卫。
密室在书房地下。
苏瑾怡掀开青砖时,霉味混着朱砂味扑面而来。
墙根堆着一摞摞卷宗,最上面的写着\"苏瑾怡通敌物证\",墨迹未干。
她翻到第三本,突然顿住——里面夹着封书信,落款是\"沈氏如兰\"。
\"李夫人?\"她低声念出名字,后背沁出冷汗。
\"走!\"萧鸣突然拽她起身。
密室的暗门\"轰\"地被撞开,赵御史举着烛台冲进来,脸上肥肉直颤:\"抓刺客!\"
吴将军的短弩连射三箭,两个护卫应声倒下。
萧鸣的剑舞成银芒,护着苏瑾怡往暗门退。
苏瑾怡摸出短刀刺向赵御史,却见他突然甩出一把细针——吴将军扑过来,左肩顿时绽开血花。
\"走!\"吴将军咬着牙,短弩指向追来的护卫,\"我断后!\"
三人跌跌撞撞跑回安全屋时,王药师正守在门口搓手。
他接过吴将军,药箱里的镊子碰得叮当响:\"箭毒不深,可这伤......\"
苏瑾怡没听完。
她摊开从赵御史那抢来的书信,李夫人的字迹秀雅,却写着\"待地脉启,杀苏瑾怡以绝后患\"。
碎玉在她掌心发烫,这次不是血,是刺骨的寒意——她想起李夫人在沈知县寿宴上,柔柔弱弱替丈夫布菜的模样。
\"明日去李府。\"她把书信拍在桌上,抬头时正对上萧鸣的眼睛。
他的眼神像深潭,看不出情绪,却让她想起昨夜安全屋外那道阴冷的目光。
窗外的雾更浓了。
某个高处的屋檐上,青瓦被轻轻推开条缝,一道染血的黑布飘下来,落在苏瑾怡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