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韦府内一片鸡飞狗跳之景。雕梁画栋的楼阁间,丫鬟婆子们神色慌张,往来奔走。韦卿茹闺房之中,名贵的瓷器、精美的妆奁散落一地,碎片在阳光映照下闪烁寒光。韦卿茹站在满地狼藉之中,铜镜里映出她那不忍直视的面庞,肿胀的脸颊青紫交加,宛如熟透又被踩烂的茄子。她眼眸似要喷出火来,银牙紧咬,抓起案几上的青瓷瓶狠狠砸向地面。
“哐当”一声脆响,侍女们吓得花容失色,有的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有的面面相觑,慌了神。片刻后,一部分侍女匆忙跑去请韦夫人,另一部分则壮着胆子,上前劝阻:“小姐,您消消气……”可韦卿茹充耳不闻,心中怒火熊熊燃烧,她满心委屈:被打整整一天一夜,太子殿下至今不管不问,怎能不让她寒心!
前厅之中,雕花屏风后,韦老爷刚下朝归来,正与韦夫人商议此事。韦夫人双眉紧蹙,神色憔悴,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茹儿被打成那样,你却拦着我不让去袁府讨要公道,究竟是何道理?”
韦老爷长叹一声,接过妾室递来的茶盏,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并未作答。韦夫人见状,愈发恼怒,手中帕子绞得不成样子,泪如雨下:“女儿受此大辱,你竟不为她出头,难道就让我忍气吞声?”
一旁的妾室忍不住开口,声音尖锐:“老爷整日为南方水患忙得焦头烂额,刚下朝还没喘口气,又被小姐的事搅扰。你非但不体谅老爷,还在此指责,实在不该!”韦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猛地站起身,手指着妾室,厉声喝道:“韦家之事,何时轮到你这外人插手!”
韦老爷见状,忙侧身护住妾室,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语气严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争吵!平日里你对茹儿娇生惯养,才将她养成这跋扈嚣张的性子。整日与安王、贤王的女儿混在一起,爱慕虚荣、无所事事。如今出了事,你反倒指责旁人!”韦夫人被这番话刺得心如刀绞,掩面而泣,双肩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姐又在房间里砸东西,砸得厉害着呢!”韦老爷“噌”地站起身,双手握拳,满脸怒容:“她砸的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够普通人家吃上几年!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日后如何胜任太子妃!”韦夫人一听,神色慌张,匆忙起身,跟着丫鬟向韦卿茹的房间奔去。
恰在此时,管家匆匆赶来,神色凝重:“老爷,太子殿下前来探望小姐!”韦老爷听闻,眼睛一亮,立刻整理衣冠,神色庄重,对众人吩咐道:“都随我去迎接太子殿下!”
太子李贤与墨尧在仆人引领下,穿过抄手游廊,来到会客厅外。众人早已整齐跪地,声音洪亮:“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贤快步上前,双手扶起韦老爷,面带微笑:“老师快快请起,大家都起来吧。”众人这才缓缓起身。
韦老爷抬起头,脸上皱纹舒展,眼睛眯成一条缝,笑意盈盈:“殿下为南方水患之事日夜操劳,都消瘦了。可要多保重龙体啊!”李贤扶着韦老爷,两人相互搀扶,走进会客厅。会客厅内,檀木八仙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水升腾着袅袅雾气,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
“老师真是懂我!这可是早春刚采摘的西湖龙井,香气扑鼻。”李贤轻嗅茶香,赞不绝口。
韦老爷捻着胡须,笑容满面:“今年我早早派人去南方,让师傅采下第一批茶叶送来。就盼着殿下过来,与我一同品茶议事呢。”
暖日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几缕金辉,将会客厅的青砖映得发亮。厅内,唯有李贤与韦老人相对而坐,门外,墨尧如松般伫立,身姿挺拔,其余侍从早已退得远远的,周遭一片静谧。
李贤修长的手指轻轻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在齿间散开,随即又将茶盏稳稳放回茶桌,神色凝重道:“老师,我今日专程为卿茹被打一事而来。不知她如今伤势如何 ?”
韦老人闻言,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自责,抬手轻轻抚了抚银须:“都怪老夫管教无方,让殿下为茹儿操心了。说到底,不过是一群闺阁女子间的打闹,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李贤眉头紧锁,表情严肃,语气郑重:“我听闻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眼下安王、贤王正在袁府闹事,老师对此有何看法?”
韦老人目光深邃,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们是他们,此事茹儿也确有过错在先。那袁家姐妹之所以如此嚣张,还不是仗着背后有宰相李义府撑腰。如今,李义府之女已嫁入三殿下府中,这事儿,可不能太过计较。”
“老师不愧是老师,思虑周全。我如今在朝中举步维艰,若再贸然得罪宰相和三殿下,日后支持我的人怕是会越来越少。”李贤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
“正是如此!依老夫之见,此事就此作罢,也算是给宰相李义府和袁家一个人情。”韦老人端坐在雕花红木椅上,不慌不忙地说道。
“老师,我今日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师应允。”李贤说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韦老人见状,连忙起身,双手扶起李贤,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殿下但说无妨。”
“我想着,既然要还人情,索性就还个大人情。”李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嘴角微微上扬。
韦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微微皱眉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我打算亲自带着卿茹姑娘前往袁府解围。如此一来,既能让袁府领我们这份人情,也能让宰相大人觉得我李贤深明大义,公私分明。”李贤眼中透着自信,语气笃定。
韦老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抚须笑道:“眼下,安王、贤王等人逼得袁府进退两难。若我们出面调解,促成众人和解,倒不失为上上之策。”
“是啊!我与老师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李贤哈哈大笑,笑声在厅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