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澜殿内,鎏金宫烛的火苗在灯芯上不安地跳动,发出细微“噼啪”声,仿若在为这压抑的氛围打着节拍。
殿外月色如霜,透过雕花窗棂洒下,给殿内的一切披上了一层银纱。殿中檀香袅袅,烟雾在光影里诡谲地飘动,给这寂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凝重。
李贤身着玄色蟒纹锦袍,端坐在雕花楠木桌前,脸色阴沉得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泛着青白,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悦。
桌下,墨尧身着深灰色劲装,身姿笔挺地跪着。他低垂着头,额前几缕发丝散落,遮住了眉眼,唯有微微颤抖的双肩,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整个殿内安静得可怕,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李贤缓缓抬起头,剑眉斜挑,眼眸中射出两道冰冷的光,仿若腊月的寒霜,直直地射向跪地的墨尧:“墨尧,我待你不薄,清洛姑娘之事,你为何要瞒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墨尧身子一震,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委屈之色:“殿下,清洛姑娘并非表面那般单纯。她一直在寻觅莲华镜。若不是咱们的人及时出手,救下武艺和欧阳剑,一旦被武后追查,殿下恐被牵连,前程尽毁!”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眼中闪烁着忧虑的光芒。
“够了!”李贤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盏叮当作响,“我自有判断,何时轮到你来替我做主?”他的脸颊因愤怒而微微泛红,脖颈处青筋暴起,显然被墨尧的话激怒。
墨尧伏地不起,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殿下,您一路走来,步步惊心,武后对您诸多猜疑,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我实在不愿您为了不相干之人,毁了大好前程!”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刺进李贤的心里。
李贤闻言,身子微微一僵,目光瞬间黯淡下去。他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他本无心权势,只想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可命运弄人,如今却被推上了这危险重重的太子之位。他曾想做出一番成绩,可每次努力都被无情打压,心中的抱负难以施展。
想到清洛,李贤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对清洛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可如今身处这复杂的局势,他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或许只有先保全自己,才能去追求想要的生活。
“你起来吧。”李贤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墨尧缓缓站起身,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贤见状,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堂堂七尺男儿,竟像女子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虽是挖苦之言,却也带着几分不忍。
墨尧红着眼眶,声音微微颤抖:“殿下,我自幼与您一起长大,形影不离。十五岁离开长安,寒来暑往,不知度过多少美好时光。如今回到长安已一年有余,可我从未见您真正笑过。”说着,眼中又泛起了泪光。
李贤心中一痛,目光望向窗外的冷月。不知不觉,来长安已一年。
这一年,他勤勤恳恳,比以往更加努力,可换来的却是武后的一次次否定与猜忌。他提出的改革建议,被武后批得一文不值;与大臣走得稍近,便会被武后猜疑。
这一年,他如履薄冰,每日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然而长安城中有关自己的流言蜚语,如野火般蔓延。街头巷尾、宫闱内外,人人皆在议论。
有流言称,太子不接侧妃入东宫,是因钟情他人,与民间女子私通款曲。又说他定下韦卿茹太子妃,只为掩饰私情。
朝堂里,大臣们隐晦试探;后宫中,妃嫔们窃窃私语。李贤身处流言旋涡,表面波澜不惊,可独处时,却眉头紧皱、满心烦闷。
东宫属官纷纷进言,或主张严惩造谣者,或提议速迎太子妃,李贤却知流言背后有人操控,贸然行动只会深陷圈套。流言似风暴,让他的处境愈发艰难 ,只能暗自苦撑。
李贤负手而立,身形微微颤抖,往昔经历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放映,鼻尖一酸,眼眶瞬间湿润。
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殿内浑浊的空气,平复内心的波澜,缓缓转过身,神色疲惫而又带着几分隐忍:“罢了!过去之事,莫要再提。往后行事,切不可再自作主张。清洛姑娘如今身处险境,你即刻传讯风影,命他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若稍有差池,我拿他是问。身为太子,若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这高位又有何意义?”
墨尧听闻,身躯一震,赶忙俯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敬畏:“殿下训诫,属下铭记于心。”说罢,他倒退着走出大殿,脚步声渐行渐远。
李贤望着墨尧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随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那叹息声似能穿透厚重的宫墙。
殿内重回寂静,唯有烛火仍在孤独跳动,将他落寞的身影拉得老长,在这深宫里,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沧桑。
暮色像潮水般漫过巍峨宫墙,春日夜晚的宫殿外,渐渐被神秘静谧的氛围笼罩。月光如银纱,温柔地洒在琉璃瓦上,让宫殿多了几分朦胧之美。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在寂静夜里传得很远。
御花园的夜,宛如一个梦幻的世界。月光下,桃花、杏花、梨花的花瓣,被镀上一层银色光辉,仿若下凡的仙子。花丛中,萤火虫提着绿色灯笼,在枝叶间穿梭,和星光相互映衬,宛如夜空中流动的银河。蜿蜒的溪流,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流水潺潺,似在低吟一首古老的歌谣。
柳树垂下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在与大地私语。草丛里,蟋蟀、蝈蝈不甘寂寞,演奏着此起彼伏的夜曲,为这静谧春夜添了几分生机。池塘里,荷叶与荷花的影子在月光下相互交织,偶尔传来青蛙的鸣叫,打破夜的宁静,旋即又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