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见她了。
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马路对面,朝我招手。她的裙摆被风吹起,却没有一丝褶皱,像是定格在某个瞬间的照片。
\"小美,别过去!\"
妈妈一把拉住我的手。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马路边缘。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一辆货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掀起了我的校服裙摆。
\"妈妈,那里有个小女孩......\"
\"哪里有什么小女孩?\"妈妈蹲下来,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小美,你听妈妈说,那里什么都没有,知道吗?\"
我眨了眨眼,马路对面空荡荡的,那个小女孩已经不见了。但我知道她还在那里,只是躲进了阴影里。就像上周在教室里看到的那个浑身湿透的男生,还有前天在公园长椅上坐着的白发老人。
他们都只存在于我的视线里。
\"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奶奶摸着我的额头,忧心忡忡地说,\"要不要去找神婆看看?\"
\"妈,您别瞎说。\"爸爸皱着眉头,\"小美就是想象力太丰富了。\"
我缩在沙发角落里,听着大人们的争论。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看见那些影子在蠕动,像是有无数双手想要从地下伸出来。
\"啊!\"我惊叫一声,把脸埋进抱枕里。
\"怎么了?\"妈妈连忙过来抱住我。
\"影子......影子在动......\"
大人们面面相觑。第二天,我就被带到了无忧医院,市里有名的精神病院。
医院的走廊很长,墙壁刷得惨白,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响声。我跟着护士往里走,看见许多穿着病号服的人。他们有的在自言自语,有的对着空气说话,还有的蜷缩在角落里发抖。
\"别怕,\"护士姐姐温柔地说,\"这里很安全。\"
但我看见她身后飘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的脖子上缠着一条输液管,脸色发青。他朝我笑了笑,露出漆黑的牙齿。
我住进了病房。每天都要吃药、做检查,还要和心理医生谈话。医生说我这是妄想症,需要治疗。可是那些\"幻觉\"从来没有消失过。
一个月后,主任医师对妈妈说:\"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建议你们去找找其他方法。\"
就这样,我见到了第一个神婆。
神婆是个干瘦的老太太,眼睛却异常明亮。她一见到我就说:\"这孩子是天生的阴阳眼,能通阴阳两界。\"
妈妈将信将疑,但神婆接下来的话让她不得不信:\"她是不是经常半夜惊醒,说看见有人站在床边?是不是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那个叔叔在哭'或者'阿姨说她很冷'?\"
\"对对对!\"妈妈连连点头。
\"这是出马仙的命格,\"神婆掐着手指说,\"得去东北找萨满。\"
于是,在那个飘雪的冬天,我们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萨满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脸上画着神秘的图腾。他带着我走进一间昏暗的木屋,屋里摆满了各种法器。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闭上眼睛,\"萨满说,\"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闭上眼睛,无数光影在黑暗中流动,像是星河倒悬。我听见窃窃私语,有笑声,也有哭声。
\"很好,\"萨满说,\"现在,试着和他们说话。\"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那些光影突然变得躁动起来,朝我涌来。我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萨满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串铃铛。
\"你很有天赋,\"他说,\"但还需要学习控制。\"
在东北待了三个月,我学会了最基本的驱邪方法。比如撒盐,这是最简单有效的驱鬼方式。盐粒洒出去的瞬间,我能看见那些游魂像被烫到一样躲开。
回到城市后,我开始试着帮人驱邪。大多数时候都很顺利,那天遇见那个穿旗袍的女人。
她站在客户家的客厅里,背对着我。当我撒出盐粒时,她没有躲开,而是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脸是青灰色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盐粒从她身体里穿过,落在地上。她朝我飘来,我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下一秒,她就钻进了我的身体。
从那以后,我的能力就变得不稳定。有时能看见鬼魂,有时又看不见。更糟糕的是,那些驱不走的鬼魂总会转移到我的身上。
就这样过了些年,我成了家,老公对我却有所畏惧,他说经常半夜醒来,发现我坐在床边自言自语。有时我会突然尖叫,说有什么东西在掐我的脖子。他开始害怕我,每次见我拿出盐袋就会躲得远远的。
但我不能放弃。因为我知道,那些游魂都是可怜人,他们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我,或许是唯一能帮助他们的人。
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我看见那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又出现了。这次,她朝我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生锈的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