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聂豹后,陈恪轻手轻脚地回到卧房。
窗外月色如水,常乐侧卧的身影在纱帐后若隐若现,呼吸均匀绵长。
他小心翼翼地躺下,生怕惊扰妻子的好梦,却不想刚一沾枕,却辗转难眠。
\"恪哥哥?\"常乐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睡意朦胧的柔软,\"聂尚书走了?\"
陈恪一怔,没想到她竟醒着。\"吵到你了?\"他轻声道,伸手抚过妻子散落的青丝。
常乐翻过身来,月光透过纱帐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杏眼中还带着惺忪睡意:\"聂尚书这么晚来,定有要事吧?\"她说着,手指已不自觉地抚上陈恪紧锁的眉头。
\"嗯。\"陈恪握住她微凉的手,简单说了聂豹托付《强军策》的事,却隐去了那些关于党争的敏感话题。
常乐听完,突然支起身子,寝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呀!\"她慌忙拉上衣襟,脸颊在月光下泛起红晕,\"明日还要接旨呢,快睡吧。\"
陈恪失笑,将她搂入怀中。
常乐的发丝间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不知不觉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终于沉沉睡去。
\"恪哥哥!快起来!\"
一声惊呼唤醒了陈恪的梦境。
他猛地睁开眼,只见常乐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床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淡紫色的襦裙衬得她肤如凝脂。
窗外天色才蒙蒙亮,远不到她平日起床的时辰。
\"什么时辰了?\"陈恪揉着惺忪睡眼问道。
\"卯时三刻了!\"常乐急得直跺脚,珍珠耳坠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芒,\"再不起来就来不及准备了!\"
陈恪这才想起今日要接旨受封。
他刚要起身,常乐已经风一般卷到门外,声音清脆如黄鹂:\"阿大!备热水!春桃,去厨房看看早膳好了没!秋菊,把昨日熏好的朝服取来!\"
陈恪坐在床边,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不禁莞尔。
平日里最爱赖床的小懒猫,今日却精神抖擞得像只准备捕猎的小豹子。
\"还笑!\"常乐转身瞪他,杏眼圆睁,\"快沐浴更衣!\"她一把掀开陈恪的被子,\"接旨可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陈恪被她拖着进了浴房。
热气腾腾的浴桶中飘着艾草和香柏,是常乐特意为他准备的。
水温刚好,既不会太烫让人昏昏欲睡,也不会太凉失了效果。
陈恪浸泡其中,常乐竟亲自拿着丝瓜瓤为他擦背,力道恰到好处。
\"乐儿今日怎么这般勤快?\"陈恪打趣道,回头却见常乐神色认真,鼻尖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今日是你封爵的大日子,\"她小声说,手指轻轻抚过他左肩的伤疤,\"我...我为你骄傲。\"
陈恪心头一热,握住她的手。水汽氤氲中,常乐的脸庞如出水芙蓉般明艳动人。
沐浴完毕,常乐亲自为他更衣。
先是一件素白中单,然后是深蓝色云纹直裰,最后才是一袭绯色官袍。
她为他系腰带时格外认真,手指灵巧地打了个复杂的结。
\"这是'如意结',\"她得意地说,\"我特意跟宫里的嬷嬷学的,保你官运亨通。\"
陈恪低头看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这个曾经任性妄为的侯府千金,如今已是为他操持家务的贤内助了。
穿戴整齐后,常乐拉着他来到铜镜前。
镜中的陈恪官袍笔挺,面容虽因连日劳累略显清瘦,却更添几分坚毅气质。
常乐站在他身后,踮起脚尖为他正了正乌纱帽,眼中满是骄傲。
\"真好看。\"她小声嘀咕,脸颊微红。
早膳是常乐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红枣粥寓意红运当头,四喜饺子象征四方来贺,还有一碟腌制的青梅,取\"梅开二度\"的好彩头。
陈恪刚拿起筷子,常乐已经风风火火地出去监督下人布置香案了。
阿大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姑爷被夫人指挥得团团转,忍不住偷笑。
陈恪瞪他一眼,却也没脾气,谁让他的小妻子今日格外活泼呢?
距离接旨还有半个时辰时,常乐终于满意地看着布置妥当的接旨场地——正厅前的庭院中,一张紫檀香案上摆着青铜香炉,三炷上好的沉水香已经点燃,青烟袅袅升起。
香案两侧各站着六名锦衣卫,是常远山特意派来撑场面的。
\"匾额呢?\"常乐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道。
管家连忙指挥两个小厮抬来一块蒙着红绸的匾额,上面\"文襄伯府\"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这是常乐连夜命京城最好的匠人赶制的,用的是上等的金丝楠木。
\"等接完旨就挂上。\"常乐兴奋地说,眼睛亮晶晶的,\"从今往后,咱们也是有爵位的人了!\"
陈恪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小财迷,一个虚爵就高兴成这样?\"
常乐嘟起嘴,珍珠步摇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晃出一道弧光:\"谁财迷了!我是为你高兴!\"她走到一旁,小声嘀咕,\"打断人家的美好幻想...\"
陈恪笑着摇头,正想再逗她几句,忽听街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