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那日的“友好”交谈让徐友尚十分感动，没两日，他便火急火燎地将税粮漕运的章程文书送到赵鹿吟府上来了。
她大致翻看了一下，漕运路线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以大运河为主，只是运粮日程上稍微提早了些许。
由于江南气候温润，产粮较多，关中及边塞驻军所需的粮食都是依赖江淮地区供给，因此，江淮地区的税粮征调与漕运调度便十分重要。
“一般州县征收的粮食会先存入正仓，再分批运到转运仓集中漕运。”
“你说...从哪个环节入手比较好呢？”
裴府正厅内，赵鹿吟坐在椅子上看向了她身侧——陈皮正垂首而立，静候差遣，听到赵鹿吟的问话，他先是一怔，反应了好一会才瞪大着眼道，
“您...您想...劫粮吗？”
这可是要灭族的大事啊...
赵鹿吟看着他蹙眉道，“现在是我在问你话。”
“你在姚枕面前也会这样？”
陈皮浑身一颤，知道自己话有些多了，急忙道，“不...不是...”
“...我没见过他。”
所以他在姚枕面前并不这样。
“...”
一时语塞，赵鹿吟伸手将手上的文书递给了他，一边道，
“江淮的粮食征收完毕后，会暂时囤积于扬州、楚州正仓，之后再进行分段运输，经过汴河、黄河、渭水最后到京城。”
她看向了陈皮，再次询问道，
“你觉得，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在她的注视下，陈皮迟疑地接过文书，仔细端详起上面标注的漕运路线。
只是...看了半天他也看不出个什么，良久，他偷偷抬眼瞥了下赵鹿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的意思是...直接在正仓下手？”
“...”
赵鹿吟微微挑眉，面露疑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很困惑的事情。
“姚枕培养暗卫...只培养些拳脚功夫的吗？”
“粮食自来是命脉，既然是正仓，自然会有重兵把守，你这时去袭击正仓不是找死吗？”
轻叹了口气，赵鹿吟摆了摆手道，
“罢了，我知道了。”
她本还期待了一下，毕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人，总该有些箭术之外的过人之处...
倒是她想多了...
说着，赵鹿吟抬手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响在厅内回荡，
“板栗。”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自房顶飞落，面纱覆容，劲装裹身，他走快了几步，单膝跪在赵鹿吟跟前，
“公子。”
板栗是赵鹿吟的暗卫，是她好几年前从孤儿里挑选出来培养的，与豆包不同，板栗并不知晓她的身份，只当她是个寻常官员。
她伸手取回陈皮手中的文书，转而递给了他，吩咐道，“你去一趟江南吧，不要用自己人，雇些当地打手乔装成布衣百姓把税粮劫下。”
“藏粮的地方你自行定夺，钱银不是问题，另外，你再额外多采购些粮食存放着。”
她毕竟没去过江南，具体情况还需要到当地才好安排。
“至于截粮的话...州县运往正仓走的都是陆路，想必更好下手一些，不过具体如何行事，还是你自己决断。”
赵鹿吟培养暗卫从来不是单单培养武力，天文地理、人情世故皆要涉猎，为的就是让他们独当一面，能有自己的想法。
毕竟帮她办差事，路途遥远音信难通，总不能碰到什么情况便来询问她一声吧？
若她能及时收到消息还好，若是收不到又该怎么办？
板栗应了一声便起身打算退下，又被赵鹿吟喊住了，
“把他带上吧。”她瞥向一旁的陈皮，“箭术不错，给你打打下手。”
“是。”
走出正厅，板栗准备回自己的小屋收拾行囊，陈皮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上下瞧了他一眼道，“你多大了？”
板栗瞥了他一眼，随后移回目光淡淡道，“十七。”
“十七？！”陈皮惊了惊，“这般大的事交给你来做？！”
劫税可不是小打小闹，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干，这真的合适吗？？
“不然交给你吗？”板栗眼神冷淡，看着他的神情竟莫名透出一股...瞧不上他的感觉？
不过，板栗确实够格，当初挑选侍卫时，赵鹿吟便是往孤儿中挑那最机敏的来栽培，毕竟聪慧的好培养，而年幼无依的孩子更容易培养忠心。
赵鹿吟才没那种善心留下所有的孤儿，她只会留下自己觉得有用的。
至于...那时剩下的那些孩子嘛，倒是江寒竹心软，把他们都留下了。
“不过...主子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你知道吗？”陈皮好奇地问了一句。
只是话音未落，板栗便停下了脚步，眼神冷厉地扫过来道，“公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能妄议的，你若有什么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说得威胁意味十足，陈皮干笑两声，讪讪道，
“私...私下稍稍议论两句也无妨吧？”
大家不都这样吗？毕竟暗卫这种行当，保不齐哪天就没了性命，趁还能开口时多说几句，不也是人之常情么...
板栗没再理会，自顾自往前走。
“你等我一下！”
...
正厅内，赵鹿吟依旧坐着，陷入沉思。
如今，青捷凭借武力已经差不多能控制住刘炬身边的暗卫，不过...想要彻底钳制住这位天子的话...还需要彻底渗透进内侍省。
内侍省...德福...
德福此人，据说曾经跟刘炬是过命的交情，因此在内侍省站稳脚跟后，他便死心塌地地辅佐刘炬，最终助他夺得了皇位。
想要收买他是不可能了，那便只能另扶他人上位。
若事情顺利的话...便能将彻底将萧合抬起来了吧。
“公子，要不要吃些点心？”见正厅内没有其他人后，红枣端着一碟新制的糕点走了进来，搁到了案几上。
赵鹿吟回过神来，指尖轻叩案面，“红枣，你帮我拿些笔墨吧，我想写封信。”
“这就去准备，”红枣点头应道，又似是想起什么，回过身来，“不过公子，二刻钟前门外有人来找。”
“是司家的小厮，说司小公子想约您见面，我方才怕打扰您便没说，如今人还在门外等着，您看...怎么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