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赵匡胤的统一战争中,最有理由讨伐的国家是哪一个,那毫无疑问的是位处岭南的南汉,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禽兽王朝”。
要是给中国五千年历史上最为禽兽的王朝排个名,论持续时间上,南汉国祚55年,遥遥领先名列第一;论禽兽皇帝数量上,南汉从始至终全部皇帝都保持了禽兽本色,也是第一;要论暴行的残酷程度,南汉也不遑多让。
这要是在中原,等不了多长时间,已经思想开化的华夏子民们早就会把它给推翻了。那为什么在南疆会出现持续时间这么久的禽兽王朝呢,这个南汉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这就要从南汉的建立说起。
唐朝末年,唐将刘谦任封州(今广东省封开县)刺史,突然间安史之乱爆发,天下大乱,刘谦也就此趁机割据,不断招兵买马、壮大自己,地盘也在不断扩大,从封州一地慢慢地占据了现在的整个广东、广西、海南三省以及湖南南部,也就是统称的岭南。
那时候,岭南不像现在是全国最富裕的地方,由于地形山恶险阻、交通闭塞,从秦汉直至五代十国,岭南经常搞搞割据自成一体,如此以来,中原文化就没有真正渗透到这个化外之地,所以这里被人们视为蛮荒,我们也会经常在书上看到“某某被发配岭南”。面对这种迥异于中原的情况,亟待刘谦和他的继任者们思考的首要问题,那就是怎么建立贴合实际的统治体系了。
他们发现,聚居在岭南山地的少数民族信仰十分杂乱,有信仰日月、山川、河流这些自然物体的,有信仰雷电、风雨天气现象的,有信仰鬼魂的,有信仰祖先的,这里最流行的是巫师和占卜,遇到啥事都弄两块鸡骨头捯饬几下问问吉凶。岭南的封闭性如同天然培养皿——这里没有魏晋清谈的遗风,缺乏两汉经学的根基,连佛道二教的法脉都尚未真正扎根。
那就好办了,于是来自中原的南汉皇帝们想出了一个天才的办法——自己创造神话。他们把道教、佛教和当地的巫师占卜杂糅,声称自己是从天上降临人间的神仙转世,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是代表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帝管理百姓的,然后用行政权暴力推行这种新型邪教,强制当地群众信奉。他们又派人在全国寻找一些所谓的神迹,反复给民众洗脑。
于是十几年后,这个不大的南汉就成了中国古代很罕见的政教合一国家。不像中东的哈里发制度,那起码也是有宗教委员会和宗教礼法的限制,教义里也有着行为警示和对人类道德的反思,南汉政权形式里可没有这些东西,它纯纯就是为了满足统治者的欲望而演化出来的,完全就是个国家形式存在的纯邪教组织。这个由四代暴君接力打造的极权样本,犹如历史长河中的暗礁,至今仍折射着权力失控的永恒警示。
人的本性就是追逐权力,并且会极致化利用权力。1971年,美国心理学家泽姆巴多进行了一项“斯坦福监狱心理学实验”。实验的目的是研究人类在不同角色和权力关系下的行为变化,试图探究权力带给人性的影响。
实验选取了24名健康、无前科的男性学生,其中12人扮演囚犯角色,另外12人扮演看守角色,为了得到真实的结果,实验模拟了真实的监狱环境,要求真实代入美国现行的监狱管理条例。
一开始还好,但慢慢地看守们展现出了专制和暴力的行为,而囚犯自觉地配合着被凌辱。实验最终在第6天就被迫中止,因为实验已经失控,已经有人开始残忍虐待囚犯,这些平时温文尔雅的绅士,在这个特定情境下会变成嗜血的狂魔,确如东野圭吾所说:“人性会极致化的利用权力,最大限度的为难别人。”
在这个四周无强国、偏安边疆的南汉,依靠着邪教的精神控制,皇帝们享受着无人制约、无伦理道德礼法约束、无宗教教条管束、无法律限制的至高权力。在一个接近甲子的时间里,南汉的四代皇帝们所呈现出来的人性秀,生动地告诉我们:人性不能试探。
南汉开国皇帝叫刘?,他特别喜欢观赏酷刑,就在大殿上设立了“汤镬铁诸具”,制定了“灌鼻、割舌、肢解、跨剔、炮炙、烹蒸”等施刑方法,强迫大臣们和他一起欣赏。据《资治通鉴》记载,刘?经常把戴罪之人置于殿前“锤锯互作、血肉交飞、腥秽之气、冤痛之声、充沸庭庑”,而刘?每次观看,如见美食般垂涎欲滴。
南汉的第二个皇帝叫刘玢。史书评价他是“极度荒淫”,他命令皇宫之内所有人都必须裸体,上万人每天都是不穿衣服走来走去,就这他还不过瘾,还经常去妓院“与民同乐”。
他有个外号就叫个“万事不管”,南汉北部强国崛起,他不管;爆发农民起义,他不管;南汉匪患猖獗,百姓困苦,他不管;弟弟和权臣觊觎皇位,他还不管。所以才在位两年,24岁的刘玢就被弟弟刘晟杀了,而且死得特别凄惨,是在他大醉之后,刘晟命令几名大力士分别拖拽他的四肢头颅,活活拉拽致死。
刘玢死后,继位的就是杀他的弟弟刘晟,这就是南汉第三位皇帝,刘晟生性更是荒淫暴虐,登基之后专门新搞了一套严刑峻法威慑民众。他还修造了一个供人集体观赏酷刑的平台,唤作“活地狱”,经常表演开水锅煮人、铁烙床活烤等等,宫人和大臣们即使只是犯有小过,就倍受刑罚之苦。
他在史上最有名的事有两件,第一件是“杀家人”,因为担心别人像自己一样也抢夺皇位,八年间他杀绝了自己15个亲兄弟家里的所有男丁,又将弟媳们和侄女们都收入后宫。
第二件是发明了“男人不允许当官,女人太监做官”的无男官制。刘晟整日里沉迷享乐,哪有时间处理政务,一般来说,这时候大权一定会旁落到大臣手里,但是刘晟觉得男性因为有欲望,就会争女色争钱财,因为有子嗣,就会为了延续香火争地位争利益。于是,他进一步奇思妙想得出了结论——要是太监宫女当权,就没有了这些问题,肯定全心全意为皇帝着想。
刘晟觉得这是开天辟地的伟大壮举,说干就干,连夜授予宫女卢琼仙、黄琼芝为宰相,又接连任用了一批宦官宫女做官。但是这些下人们本来就没有文化,又是社会底层的长期被压迫对象,这下小人得志,可算是能报复社会了,于是大肆屠杀朝臣和百姓,全国的治理更是一塌糊涂。
南汉国力越来越弱,但是刘晟完全不管。刘晟修筑宫殿数座,常常与戏子倡优在里面彻夜畅饮,喝至大醉。刘晟终因荒淫过度而致病,终年39岁。
刘晟的儿子就是南汉后主刘鋹,和上辈一样,刘鋹也是个万事不管的皇帝,他把朝政交给宦官龚澄枢、陈延寿和女宰相卢琼仙等一帮奸臣去管理,自己则整日在南宫沉迷酒色,自称“萧闲大夫”。
刘鋹同样热衷酷刑,还发明了新玩法,他喜欢把人剥光衣服,然后扔进养有虎豹的兽圈里,看着人被野兽咬死,再被一口口吃掉,他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开怀大笑。
刘鋹也干了两个出名的事,第一个是将邪教发扬光大,南汉皇帝们都喜欢在宫中豢养了巫师,刘鋹亦是如此,但他养的特别多,足足组建了一个千把人的巫师团。据正史记载,刘鋹养了一个叫作樊胡子的老巫婆,把她尊为玉皇大帝的化身,并到处宣扬自己是“玉皇之子”,在全国给自己盖生祠供人拜祭。
第二个是把“无男官制”做大做强。他不再只是重用宫女和太监,而是直接颁布圣旨,确立了只有太监和女人才能当官的制度。
很多投机分子为了当官,只能选择去势成为阉人,其数量竟高达两万多人,而南汉的总人口还不过百万。这些阉人组成了一个叫作“门内人”的特权阶层,南汉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太监帝国”。
洗脑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它用一个个似是而非的概念环环相扣,来偷换人的正常逻辑,接管大脑的底层思维,剥夺个体理性思考的能力和自主权,可以使一个个智力正常的人,长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爬行,心甘情愿的接受被奴役、被诈骗、被榨取、被彻底控制,让南汉的禽兽们可以控制百万人长达半个多世纪。
孟子说“为君者当吊民伐罪”,有道之君当讨伐有罪的统治者,以抚慰百姓。此时赵匡胤已然拿下荆南、武平、后蜀,彻底抽出身来了,赵匡胤决定立即剑指南汉,救万民于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