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了解到,瑞利原来便是‘奥拓托尔团队’的一员,他先于我的父亲去皇宫找过银甲,结果险些被抓,他听闻我的父亲去见了银甲,便派马将我救走。我因此为‘黑晶’效力了大半辈子,现在技法已不比当年,但有两马一直未曾报答,一是抚养我的瑞利,一是救走我的戈尔(Geer)。无论何时,这两马只要有所求,我一定尽力而助。”
他的话说完时,蹄中的卷烟已变为一小截烟灰,他抖落了烟灰,将蹄中洁白的“烟嘴”轻轻抛入火中,望着猛烈的火苗,他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常态,似乎他所有的冤屈、所有的不幸,所有不堪的过往,都随这“烟嘴”烧化成灰。
我说不出什么,斯慕将我的“幻想”全部打为碎片,而我还无法反驳分毫--猛兽被捕兽夹钳住的滋味莫过于此。
好在斯慕没有沉默太久,如果他不讲话,气氛会变得十分尴尬,我和蒂娜都无法交谈;斯慕坐回了他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
“我们似乎偏题太远了,还望您再重复一遍,有何事相求?”
“水晶帝国暗渠的入口钥匙。”我没精打采的回答,我多希望根本不知道这些“实情”啊!那样,我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复杂的心情--我甚至开始质疑自己究竟应不应该继续帮助银甲闪闪,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我提不起丝毫斗志。
斯慕早有准备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小串铜色钥匙,他将钥匙递给了我,说:
“这几个钥匙分别对应了几个不同的出入口,千万不要弄丢任何一个,否则您可能被挡在某一扇铁门前,到那时任何一匹陆马都只有哀叹命运的份!”斯慕顿了一下,“而且,没地方配!”
我端详着这串钥匙,问斯慕:
“那你这一串是哪里来的?”
“年轻时随瑞利四处闯荡,他交给我的。他叮嘱我:这是整个水晶帝国唯一一串完整的暗渠钥匙了,是我们‘黑晶’的王牌之一,万不能丢失!自那以后,这串钥匙便被我一直带在身上。”
“这么说,整个帝国除了你,再没马能出入地下了?”听他说完,我顿时感觉这串钥匙似乎在闪着光。
“瑞利只是跟我那样说,”斯慕倒没显得多得意,“他是个老江湖,没有把握的事他绝不会做,我不觉得他会真的毫无保留地将‘王牌’交给一个养子。”
“所以说,他还有另一串相同的钥匙喽。”听到他的推断,我觉得很合理,心里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变为了失望。
“倒也未必,”斯慕说,“他的话可能不完全是假话,这是整个水晶帝国唯一一串‘完整’的钥匙--‘完整’这个词用的很有意思,您蹄中的每把钥匙都分别对应一个暗渠的铁门,瑞利很有可能只预留了几个主要出口的钥匙,其余的,他可能永远不会再去,依他对暗渠线路的了解,避开自己没有钥匙的出口简单至极。”
他的推断十分合理,瑞利的真实情况很可能正如他所言。他的话也打开了我的思路,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
“不过,其余暗渠铁门的钥匙同样不能丢失,万一哪天急需呢?所以,你一直留着它;现在,你把它放心交给了我,”我顿了一下,“还有‘备份’吧?”
“您知我知,”斯慕笑着说,“毕竟,这也是我的一张‘王牌’,给自己多条后路,无可厚非!”
的确,无可厚非,我没再纠缠;况且,我现在的心情很乱,满脑子都是银甲近日所有所作所为,坚决监听我和死刑犯们的对话、对安灼胥的告密...这些事好不容易才被我压入心底,经斯慕这一番讲述,全都重又回到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将钥匙放入口袋,本就不大的衣兜多了这一串铁制品后显得更加拥挤,它们将我的风衣顶起一个凸起,在我起身准备离开时,衣袋里发出了“叮当”的碰撞声。
这响声提醒了我:来时蒂娜就说过,见此马,最好是带上几枚硬币;现在事已办成,斯慕虽只字未提报酬,但这很有可能是一条不成文的、马马皆知的规定,他怕是觉得我也懂得“规矩”,就没多提。
想到这,我又伸蹄,摸出几枚金币,想递给斯慕,他见状,微笑着推回我已经伸出的右蹄,说:
“能细心听我发发牢骚的客马,我都不会收取‘办事费’,而且,我觉得您能够理解我为何会走到现在这一步,这些带来的畅快感是几枚硬币远比不上的,”他又看向蒂娜,“何况,您还与蒂娜小姐相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收您钱了。”
听他这么说,我便收回了金币;斯慕也站起身,随我和蒂娜走到了门口,在我走出门时,斯慕站在屋里说:
“您我就算初步相识了,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我就好。”
我冲他点点头,心里感叹着“虎父无犬子”--真不愧是瑞利一蹄带大的马:他这个说法看似随意,实际很值得考究:我们初步相识,我有需要,他来帮忙;他有需要,我又怎能旁观?他又为自己留了条路。
我和蒂娜走到了废区入口处,停下了。
蒂娜见我在沉思,对我说道:
“您不必多想什么,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您有您支持银甲的道理,他们有他们反对银甲的道理,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这也是您必须要明白的,”蒂娜顿了一下,“除此之外,这段对话再无价值了。”
我机械地点了点头,看来我还是不小心中了她的套:她心知这段对话一定会发生,并且,也一定会对我造成不小的影响;只是,她的圈套是用“实情”编织的,我中了套,但我中的心甘情愿,斯慕的描述使我清楚地认识了银甲闪闪,帝国的阴暗面第一次向我展现了它的冰山一角,我现在开始相信,‘黑晶’的每一匹马都必定有着难以言说的故事,正是这些故事将他们逼到了‘黑晶’,逼到了银甲的对立阵营。
可银甲难道就一无是处吗?不然。且不说他有没有时刻顾虑着水晶帝国的苍生,起码他营造出了一派欣欣向荣--哪怕只是一种表象;水晶帝国繁华至今,他银甲不失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想到这,我释然了,蒂娜说的对,这本就是一个没有绝对对错的问题,银甲自有他行事的道理,只是有些道理我无法理解。
虽然抵触的情绪平复了,但对于那些“无法理解的道理”,我要亲自找银甲问清楚!
我站起身,蒂娜见状,问我道: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回宫,我有话要问银甲。”我十分严肃地回答,语调阴沉的骇马。
蒂娜点点头,以她的能力,我相信她知道我想问什么。
我和蒂娜离开了废区,向着皇宫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