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向石岸。
“石岸,你去将那厨子陈四,以及从他身上搜出的鹤顶红,一并带到堂前。”
随着徐锋一道道命令下去,灵堂内的气氛,愈发诡异冰冷。
一根根白烛静静燃烧,烛泪蜿蜒,映着众人各异的脸庞,却无一人敢随意出声。
他们屏息凝神,心中惴惴,皆在暗自揣度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张宏瘫软在一旁,面若死灰,时不时瞥向徐锋,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不多时,石岸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灵堂门口。
他身后,跟着一名五花大绑、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正是陈四。
另一名衙役则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食盒,以及一个小小的瓷瓶,显然是那致命的鹤顶红。
几乎在他们踏入灵堂的同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张府大门外传来。
刘县令一直悬着的心,在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和轻咳声时,骤然一定!
他伸长脖子望去,只见几位身着锦缎、气度不凡的人物,在张家下人的引领下,正步入灵堂。
为首一人,约莫三十许,面皮白净,身形略显清瘦,一双眼睛却分外锐利,此刻正带着几分审视,扫过灵堂内的众人。
正是清河县豪族,林家的嫡长子,林沛。
刘县令脸上的褶子瞬间堆起,几乎要小跑着迎上去,却被徐锋一个淡漠的眼神止住了脚步。
林沛目光在灵堂内一转,最终落在端坐于主位的徐锋身上。他嘴角微微一撇,拱了拱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讥诮。
“哟,这不是徐大人么?昔日沧州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牙…咳,徐经纪,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朝廷钦差,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不知徐大人此番回乡,可还识得我林某人?”
他这番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直指徐锋不堪的“过往”。
灵堂内不少宾客闻言,皆是面色一变,看向徐锋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与探究。
徐锋却似浑然不觉,甚至还轻轻一笑,那笑容不及眼底,带着一丝玩味。
“林公子说笑了。本官自然记得林公子。说起来,本官倒也有些好奇,林公子科举,不知是中了举人,还是进士?令尊大人引以为傲的林家学堂,如今又是何等兴旺景象?”
“你!”林沛脸上的从容自若瞬间龟裂,面色骤然铁青!科举!林家学堂!这徐锋,句句都戳在他的肺管子上!
他若是科举得意,何至于蹉跎在这小小清河县,处处受制于人?
至于林家学堂,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要不是徐锋,他们林家学堂还会关张吗?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冰冷。
“不劳徐大人费心!徐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别到时候,钦差的乌纱帽还没戴热,就先掉了脑袋!”
徐锋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也是。那不知林公子今日屈尊前来这张府,所为何事?”
林沛目光倏然一转,掠过柳姨娘的棺木,恢复了几分镇定,朗声道:“林家与张员外素有生意往来,听闻张员外不幸,柳姨娘又遭此横祸,特来吊唁,尽一番心意。”
“哦?”徐锋若有所思地拖长了语调,“原是如此,那倒是应该的。林公子来得正好,不妨留下,看一场好戏。”
刘县令见林沛三言两语便与徐锋针锋相对,虽未占得上风,但那股子底气却让他心中大定。林家在清河县根深蒂固,有他出面,想来这徐锋也不敢太过放肆。
此时,徐锋的目光转向那被押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陈四,以及他脚边那个装着鹤顶红的瓷瓶。“陈四。”
陈四一个激灵,立刻抬头,眼中满是哀求。
“王仵作,劳烦你与几位衙役一同看着他,”徐锋吩咐道,“让他,用他带来的这包鹤顶红,还有张员外当日所食一模一样的菜式,当场给本官炒上一盘。”
“什么?!”
此言一出,灵堂内瞬间炸开了锅!众人无不骇然变色!
用鹤顶红炒菜?这位徐大人是要做什么?难道他要…当众毒杀什么人不成?!
一时间,人人自危,看向徐锋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怀疑。
林沛目光陡然一寒,厉声喝问。
“徐锋!你待如何?!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指使凶徒用剧毒之物烹制菜肴!莫非是想草菅人命不成?!”
“即便你是朝廷命官,如此行径,也难逃王法诛戮!”
林沛义正辞严,话里话外已经坐定徐锋图谋,企图杀人的罪名!
徐锋闻言,竟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灵堂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哈!林公子言重了。本官不过是有些好奇,这鹤顶红炒出来的菜,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能让张员外那般‘受用’。难道,林公子觉得,本官会在这灵堂之上,毒杀哪位不成?”
他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沛脸上,带着一丝戏谑。
刘县令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叫苦不迭。
这徐锋,简直就是个疯子!
很快,在王仵作和几名衙役的严密看管下,陈四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在灵堂偏僻一角临时搭起的小灶上,开始了他那堪称夺命的“烹饪”。
火焰舔舐着锅底,发出“滋滋”的声响,一股难以名状的怪异气味,若有若无地飘散开来,众人不由自主地掩住了口鼻,连连后退。
不多时,王仵作亲自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中,盛着一盘刚刚炒好的青菜,颜色倒是依旧碧绿,只是那股若隐若现的异味,让人闻之欲呕。
陈四则早已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徐锋示意衙役将那盘菜放下,又让另一名衙役将先前取来的,封存的张员外当日所食的菜肴样本,打开食盒,将相同的一道菜,摆放在一旁。
两盘菜,并排而立。一盘是新炒,一盘是残羹。
徐锋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诸位,不妨仔细看看,这两盘菜,可有什么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