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晨雾还未散尽,老赵头嘶哑的吼声已经穿透海面:“排队!按脑袋数量排队!别挤坏医棚!”三百多艘渔船层层叠叠地围在礁石旁,桅杆上晾晒的渔网间,此起彼伏地响起“求神医救命”的呼喊。相柳的九个脑袋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各显神通,主脑被白发苍苍的老妪当成软垫一屁股坐下,鳞片间还夹着对方掉落的发簪;三号头叼着毛笔狂草药方,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扭曲的蛇形;五号头眯着眼睛往药包撒黄连,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冷笑;最惨的七号头,既要踮脚查看患者舌苔,又要眼疾手快接住随时可能掉落的假牙。
“下一位!”小夭猛地拍响桌案,惊飞了停在药罐上的海鸟。被推进棚内的孩童浑身布满蓝斑,皮肤下隐隐透出诡异的鳞片状纹路。她碾碎一株患者随身带来的海草,指尖瞬间被染成青紫色:“妖气侵蚀比预想的更严重。”
相柳二话不说划破手腕,九股不同色泽的妖血如溪流般注入药碗。赤红的血液沸腾出灼热气息,靛蓝的液体泛起冰霜,莹白的血珠悬浮在半空。小夭将调配好的墨绿色药汁灌进孩子口中,刹那间,孩子脖颈的蓝斑剧烈扭动,如同无数海蛇在皮肤下游窜。待妖气散尽,众人却惊愕地发现——孩童的头发不知何时变成了海藻般的翠绿色。
“五号头!”小夭抄起药杵指向罪魁祸首,“我让你加三钱黄连,你倒好,直接把药罐掀进去了?!”棚外突然爆发出哄笑,只见先前被治愈的村民们排着队走来,齐刷刷顶着绿发,腰间还系着用海草编织的“神药护符”。他们围着篝火跳起祭祀舞,口中念念有词:“绿发显圣,神医降福!”
当涂山璟的商船披着晚霞驶来,甲板上堆放的檀木药箱还散发着沉香。“此乃当年王姬为在下研制的解毒方。”玉简悬浮在空中,熟悉的字迹让相柳九个脑袋同时发出低吼。三号头喷出的火焰瞬间将玉简化为灰烬,五号头尾巴一扫,整箱药材如同下饺子般坠入海中,七号头更绝,用利爪在船底刻出歪歪扭扭的“负心汉”三字。
翌日清晨,海面漂浮的死鱼散发出刺鼻腥气。小夭叉着腰站在船头,揪着主脑的银发:“去,给渔民捞鱼赔罪!”于是,东海上演了前所未有的奇观:九头妖展开百丈长躯,三号头吐出妖火照亮海底,五号头周身环绕寒气将鱼群驱赶入网,最动情的七号头每掉一滴眼泪,就化作珍珠滚入渔民的竹篓。
暮色降临时,最后一位患者踏入医棚。青年苍白的脸上挂着感激的微笑,躬身时后颈蓝斑闪过一丝磷光。相柳的主脑突然僵住——那是海妖王特有的追踪印记!当夜,他盘绕在最高的礁石上,凝视着海面下涌动的幽蓝光点,如同深海中蛰伏的无数眼睛。
“小夭。”他用尾巴轻轻卷起熟睡的妻子,鳞片间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该走了。”月光下,即将离港的渔船甲板上,整齐摆放着九筐鲜鱼和一块木牌,上面用毒液写成的警告在夜色中泛着幽光:【再乱吃药,头给你打掉】。而在船帆扬起的刹那,深海传来阵阵呜咽,无数被妖力操控的渔船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船舷上站满了双眼泛着蓝光的渔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