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掠过塑胶跑道，将橘红色的橡胶颗粒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芒。
露水未散的空气里浮动着青草香，跑道边缘的香樟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偶尔抖落几滴晶莹的水珠，在地面溅起小小的光斑。
林鹿时弯腰系紧跑鞋鞋带，三千米检录处的广播已经响过两遍。他直起身张望，人群里却仍没见到宁为霜。
心口突然空了一块。
“宁同学？“
清甜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宁为霜转身时撞进一双温柔的杏眼。
眼前人摘下宽檐遮阳帽，栗色卷发被风吹起，正是上次联考的监考老师言蹊。
“你上次在艺术联赛用泼墨技法表现光影的那幅《暮色港口》，我印象特别深刻。”
宁为霜目光掠过对方松垮的扎染卫衣下摆，忽然被袖口露出的银色画笔吊坠吸引，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言老师，真没想到能在临川一中见到你。”
言蹊目光越过操场围栏，“今天休假，来看我弟弟运动会，他今天有项目。”
宁为霜在临川一中认识的人很少，恰好其中就有个姓言的，于是她声音便不自觉带上几分试探：
“言老师，你说的该不会是言梓珩？
言蹊发梢随着转头的动作扫过肩头，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你们认识？”
宁为霜一笑，语调轻快：“他是我班长。”
言蹊像是没忍住，突然笑出声音来。
宁为霜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发令枪响。
男子三千米长跑的起跑线处，一群矫健的身影已如脱缰野马般冲了出去。
宁为霜猛地转身，看见跑道上林鹿时的号码布在人群里若隐若现。
言蹊望着远处攒动的人群，睫毛不安地颤动：
“光顾着聊天，不会耽误你观赛了吧？
宁为霜垂眸轻笑，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言蹊叹了口气，抓着手中皱巴巴的赛程表直皱眉：
“跳远检录只剩五分钟，言梓珩那混小子又溜哪儿去了？”
言蹊话音未落，广播里突然插播男声：
“跳远比赛即将开始，请言梓珩同学立即前往检录处检录。“
检录处的喇叭第三次喊出言梓珩的名字时，宁为霜盯着远处的跑道，林鹿时已经跑完第一圈。
检录处的广播第五次喊出言梓珩的名字时，沙坑边的裁判已经开始整理计分板。
“你们在找言梓珩？”
路过的女生停下脚步，主动开口，“我刚在单杠那边看到他了。”
言蹊闻言立刻追问：“单杠具体在哪个方向？”
“我带你过去。”
宁为霜毫不犹豫应道，率先迈步准备带路。
运动会开始前，言梓珩抱着一摞矿泉水往班级休息区走。
路过单杠区时，正巧看见几个男生凑在器械旁打闹。
其中一个男生整个人吊在单杠上晃悠，金属支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言梓珩脚步一顿，目光扫过单杠底部——
固定螺栓的垫片竟歪出大半，只要再受力摇晃，整根单杠随时可能倾倒。
他冲过去拽下男生，然后蹲下检查才发现，三颗螺栓中有两颗只剩半圈螺纹咬合，应该是前期安装时没有拧紧。
想起昨天傍晚布置场地时，单杠区域还被临时挪作道具堆放点，想必是搬运过程中受到撞击才导致松动。
言梓珩扯开校服外套垫在手上，试图徒手拧动螺栓，粗糙的金属边缘瞬间磨破掌心。
可螺栓锈得厉害，仅凭蛮力根本纹丝不动。
此刻单杠区空无一人，螺栓松动的隐患随时可能让人受伤。
如果现在去找老师，来回至少十分钟，万一有人提前使用单杠......
况且老师们正忙于赛前各项准备，他恐怕很难找到人。
离比赛开始还有充裕时间，言梓珩叫来附近的志愿者检修设备。
这些平日娇贵的富二代根本不懂器械维修，随便应付说等老师结束赛前准备再来处理。
跳远比赛和单杠接力大闯关趣味项目同时进行，言梓珩对志愿者不够放心，就让他们先负责看护器械，禁止旁人接触。
自己则前往体育器材室，准备找扳手修理。
当检录处的广播第五次响起他的名字，言梓珩刚完成单杠维修。
把扳手递给志愿者后，便朝着检录处走去。
没料想迎面碰上宁为霜和言蹊匆匆赶来。
“姐，你们怎么过来了？“
言梓珩嘴上问的是言蹊，眼神却直直地看着宁为霜。
言蹊一把拽住言梓珩的胳膊，脚步匆忙地催促道：
“马上比赛了，你乱跑什么。”
不经意间，言蹊瞥见言梓珩虎口处的伤痕，掌心三道血痕清晰可见。
“你疯了？”
言蹊猛地扣住言梓珩的手腕，语气带着责备：
“沙坑里的细沙要是进了伤口，化脓怎么办？”
言梓珩试着抽回手却没成功，反而咧嘴笑道，“伤口很小，没事。”
言蹊拧紧眉头反驳，“正因为伤口小，沙子进去更难清理。”
“先去检录，跟老师说等一会儿再试跳。”
宁为霜一边说着一边加快步速，“我去拿创可贴，然后到跳远区找你。”
言梓珩被言蹊拽着胳膊疾步往检录处走，余光却始终追随着宁为霜的身影。
少女白色运动服在人群里格外显眼，马尾辫随着奔跑的动作在脑后晃出利落的弧线。
言蹊察觉到身旁人的分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忍不住嗔怪：
“一会儿就见面了，赶紧走！”
她指尖不自觉收紧几分，带着催促的力道。
言梓珩这才收回视线，喉结动了动，脚下的步子比之前迈得更大。
“怎么才来。”
裁判老师举着记分板皱眉，“马上轮到你试跳了。”
言梓珩弯腰撑着膝盖剧烈喘息，喉结上下滚动：笑着说，“抱歉老师，刚才有点事耽误了。”
裁判老师颔首，“嗯”了一声，“调整一下，接下来准备试跳。”
言梓珩站在沙坑边，风瞬间变得炽热，言梓珩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伤口处传来细密的刺痛。
宁为霜一路跑过来，阳光下，言梓珩看见她额头细密的汗珠闪烁着微光，发梢也沁出了汗意。
“老师，言梓珩手上有伤，先处理一下。”
裁判老师目光扫过言梓珩掌心的伤口，最终默许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