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泉水瓶在领奖台炸开的瞬间，叶知遥从贵宾席阴影里起身。
定制西装的银袖扣擦过栏杆，他按下腕表通话键的动作带着经年养成的优雅，却在喉间滚出冰刃般的命令：
“切断视频信号，让陈亿立刻离场！”
“叶总，技术这边有安保拦着严禁靠近！”
赞助方需要热度，他们巴不得声势越大越好。
左右陈亿不是合作伙伴，只不过是用来制造流量的工具。
不趁手的工具，废了就废了。
“会场总电源地下二层配电间，我联系值班主管，你走备用通道，一切损失由俱乐部承担。”
“明白，叶总。”
作为锐速风暴俱乐部执掌人，陈亿是叶知遥亲手锻造的战略棋子。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腕表背盖凸起的赛车图腾，目光穿透颁奖台的混乱，定格在陈亿攥紧奖杯的指节上。
这枚倾注了俱乐部七成资源的筹码，哪怕要掀翻整个赛场棋盘，也绝不容许有半分裂痕。
看台上的骚动如煮沸的油锅，大屏幕上的视频仍旧循环播放着。
赞助商代表们拎着西装外套涌向通道，转播镜头在混乱中剧烈摇晃。
当矿泉水瓶还在颁奖台的大理石地面上弹跳时，穹顶十二组LEd阵列突然同时爆出刺啦电流声。
赞助商LoGo化作扭曲的像素块，转播镜头里陈亿的脸在明暗交错中忽隐忽现，最后被吞噬进粘稠的黑暗。
应急灯在三秒后亮起，暗红光晕里浮动着观众席爆发的惊呼声。
叶知遥的黑色牛津鞋踏上台阶，皮鞋尖碾碎滚落的香槟软木塞，指尖的蓝宝石戒指在镁光灯下冷得发颤。
“各位！“
声控系统捕捉到他刻意压低的声线，混着金属扩音器的嗡鸣响彻场馆。
叶知遥倚着颁奖台边缘，漫不经心转动腕表，目光扫过陈亿的脸。
“作为陈亿的经纪人，我提议暂停颁奖流程。“
“任何未经证实的影像在赛事期间传播，都涉嫌干扰竞技公正性。“
“如果视频涉及伪造，根据《体育赛事信息安全条例》第17条——“
叶知遥尾音未落，金属扩音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啸叫。
音频信号线不知何时已被扯落，黑色线缆如蛇般蜷在颁奖台边缘。
“赛事委员会承诺，若暴力事件属实，绝不姑息；但若有人蓄意构陷，我们将以法律为盾，扞卫每位车手的清誉。“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雕花手杖缓步登台，金丝眼镜滑落在布满老年斑的鼻梁上。
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备用话筒，电流声裹着沙哑的承诺，顺着声波震荡器漫向场馆每个角落。
赛事委员会主席踩着被掐断的话尾登台时，叶知遥喉间溢出的轻笑隐没在人群骚动里
他垂眸摩挲着腕表边缘，蓝宝石切割面映出他眼底翻涌的冷意。
这帮资本家永远嗅觉敏锐，连选手深陷舆论漩涡的危机都能淬成流量，宁可踩着他人清誉作垫脚石，也容不得半分风头旁落。
林鹿时将手机塞进白衬衫口袋，他看向出口处攒动的人头，指节无意识摩挲着香槟渍晕开的褶皱。
主办方的引导广播第三次催促散场时，韩厉终于随着人流踱到安全通道，黑色棒球帽檐压得极低，却在与林鹿时擦肩的瞬间被拽住背包带。
“我知道你，年级第一。”
韩厉扯动嘴角，喉结在阴影里滚动，“真巧在这儿也能碰到你。”
林鹿时说，“不巧，我特意在这儿等你。”
他扬起手机，屏幕上循环播放的行车记录仪画面里。
视频里韩厉的身形半蹲在矿泉水箱旁，帽檐压得几乎遮住整张脸。
他迅速从兜里掏出一根黑色数据线，熟练地将手机与赛场大屏的传输装置对接。
蓝色指示灯诡异地明灭，屏幕上的视频文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完成传输。
林鹿时调漫不经心却字字带刺，像要直直捅进韩厉的心脏。
“我朋友是主办方邀请的官方转播媒体，他的车就停在会场旁。”
“很不巧，行车记录仪恰好能拍到你。”
陈亿作为当事人，在视频播放的第一时间就报了警。
警笛声冲散了观众离场时的喧闹，
韩厉被带上警车的瞬间，黑色棒球帽檐压得几乎遮住眼睛。
夕阳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在车窗玻璃上映出半张扭曲的脸，阴影里翻涌的阴鸷，随着警灯的红蓝交错，渐渐消失在暮色深处。
“你想教训人，有很多种方式，有必要两败俱伤？”
临川市高新区派出所接待室里，叶知遥猛地将公文包掼在金属椅面上，拉链崩开的声响惊飞了墙角的尘埃。
他扯松定制西装的领带，暴起的青筋在脖颈处突突跳动。
白炽灯在陈亿瞳孔里碎成冷芒，他权当看不见叶知遥的情绪，喉结滚动着吐出半句：“韩厉能被关多久？”
叶知遥扯松领口暗纹领带，白炽灯在他镜片上投下冷光。
“妨碍公共秩序，顶多十五天。“
陈亿像魔怔了一样，嗓音里带着碎玻璃般的沙哑喃喃道，“不够。”
叶知遥彻底怒了，“非要闹出人命才够？你杀他还是他杀你？”
他控制不住拳头要往陈亿脸上招呼时，金属门突然发出叩响。
“叶先生、陈先生？“
辅警隔着磨砂玻璃举起工作证，警服肩章在顶灯下泛着冷光。
“值班律师和贵司委托的王律都到了，笔录已存档完毕，二位确认签字后可以离开。“
要不是昨晚陈亿当场毁了智能手表，韩厉不一定会在邀请赛的颁奖礼上公开播放视频。
韩厉初衷不过是想以牙还牙，当初陈亿在奖杯上刻下“人渣”，他今天就让陈亿身败名裂。
但是当法医将《伤情鉴定意见书》推过铁桌，“未达轻微伤标准“的铅字刺得韩厉眼眶发疼。
所谓责任，不过是陈亿轻飘飘签个字就能了结的医药费。
韩厉想，陈亿可真是好手段，连皮肉伤都能精准计算。
那记看似失控的重拳、毁掉的智能手表、还有刻意暴露的破绽——
桩桩件件都成了引线，将他诱入这场早就架好摄像机的围猎。
十五天的治安管制，的确可以给他跟宁为霜一段消停日子。